“休得胡言!”張氏厲聲打斷,聲音卻止不住地發(fā)抖,“法師慎言!我兒明明尚在人間!”
法師卻搖了搖頭,語氣篤定。
“夫人何必自欺?貧道感應到的,確是一縷徘徊多年的嬰靈怨氣。此靈怨懟深重,皆因……”
他頓了頓,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時渺,又回到張氏身上:“皆因血脈相克,至親相沖所致!”
“血脈相克?至親相沖?”
張氏喃喃重復,猛地看向時渺,眼神中瞬間迸發(fā)出怨恨。
是了!一定是這樣!
就是這個孽障克死了她的兒子!現(xiàn)在連兒子的亡靈都不得安息,還要回來作祟!
法師見狀,趁熱打鐵。
“此怨不解,府中永無寧日。需得至親之人誠心懺悔,以血親之誠化解其怨。最好是由……”
他故意頓了頓,看向張氏和柳依依。
“最好是由府中女眷,特別是與世子血緣最近的女性長輩和姐妹,誠心抄寫《地藏經(jīng)》九九八十一卷,在佛前焚化,超度亡靈。尤其是……”
他特別強調(diào):“尤其是命格與世子相合之人,效果最佳。”
說著,他裝模作樣地掐算一番,指著柳依依道。
“這位小姐命格溫厚,與世子頗為相合,若由她主抄,最能安撫亡靈。”
柳依依頓時傻眼了。
她只是想來看個熱鬧,怎么突然就要抄寫八十一卷經(jīng)書了?
而且還是超度那個她從未謀面的表哥?
張氏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柳依依的手。
“依依,為了府上安寧,為了你表哥安息,你就辛苦一下吧!”
“可是姨母……”柳依依想要推脫。
“沒有可是!”
張氏此刻已經(jīng)完全被法師的話牽住了鼻子,轉(zhuǎn)頭又對時渺厲聲道。
“還有你!既然是你招來的禍事,從今日起就在佛堂跪著誦經(jīng)懺悔!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起來!“
時渺委屈地低下頭,小聲道。
“女兒遵命。只是女兒重傷初愈,怕是跪不了多久……“
法師卻突然插話:“夫人,這位小姐氣息虛弱,命格與世子相沖,若強行讓她主事,恐怕會適得其反啊。”
張氏一愣,看著時渺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又想到法師說的血脈相克,只得咬牙改口。
“那就免了跪經(jīng),禁足采躍居,每日抄寫《心經(jīng)》十遍!“
她轉(zhuǎn)向柳依依,“依依,這八十一卷《地藏經(jīng)》就交給你了。我會讓下人準備好一切,你安心抄寫便是。”
柳依依看著張氏那不容反駁的眼神,又瞥見時渺低頭時嘴角那一閃而過的笑意,頓時明白自己中了圈套。
可是當著法師和下人的面,她溫婉善良的人設不能崩,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
“依依……遵命。”
法師滿意地點點頭。
“如此甚好。待經(jīng)書抄完,貧道再來做一場法事,定能超度亡靈,保府上安寧。”
時渺在丫鬟的攙扶下,虛弱地告退回采躍居。
轉(zhuǎn)身的剎那,她嘴角微勾。
很好,經(jīng)書有人抄了,禁足正好讓她避開許多麻煩,還能讓母親和表妹互相折磨。
而她,只需要在采躍居里,悠閑地養(yǎng)病,順便思考下一步該怎么走。
……
時渺被禁足”采躍居,日子反倒清靜下來。
每日抄寫十遍《心經(jīng)》對她而言不算負擔,正好用來靜心,梳理思緒。
窗外偶爾傳來柳依依院里丫鬟抱怨手腕酸痛的細語,她也只當是耳旁風。
她知道,謝知章絕不會就此罷休。
果然,禁足第三日,謝知章便登門了。美其名曰探望“抱恙”的未婚妻妹妹。
時渺正倚在窗邊軟榻上,執(zhí)筆抄經(jīng),姿態(tài)柔弱。
見到他來,時渺放下筆,起身微微福禮。
“二公子。”聲音輕柔卻陌生。
謝知章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頭那股無名火又竄了起來。
他揮退下人,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
“時渺,這里沒有外人,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時渺抬起眼簾,眸中一片茫然。
“二公子何出此言?渺渺……聽不懂。”
“聽不懂?”謝知章冷笑,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扣,“這個,你總該認得吧?”
那是她十三歲生辰時自己打磨的。
后來在一次和謝知妄打架時,不慎遺落。她當時還懊惱了許久。
時渺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卻愈發(fā)困惑,她小心翼翼地接過,仔細端詳,然后搖搖頭,遞還回去。
“這玉扣很別致,但……我不記得了。是我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