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啟明回去的時候拎著桶,別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可宋阿達(dá)是抱著魚回去的,從村口到他家路過十幾戶人家,難免會有人瞧見。
路上一下子就吵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原本待在家里關(guān)著門的人跑出來看見魚一打聽才知道是宋今昭在河里捕了一車魚,正要拿到城里去賣。
于是烏壓壓七八個人立刻朝河邊小路沖了過去,結(jié)果人影都沒瞧見一個。
瞧地上的輪車印,肯定是已經(jīng)轉(zhuǎn)彎走遠(yuǎn)了。
“哎呦喂,怎么就走的這樣快。”土蛋阿爹蹙著眉頭跺腳。
其他人泄氣站在原地,只恨自己來晚了一步。
雪天路滑,抵達(dá)城門口時宋老爹他們腳上的蒲草鞋已經(jīng)被雪水完全浸濕。
守門的兵卒瞧見一板車的鮮魚眼睛锃一下變得雪亮,被凍得發(fā)白的手指在長槍上反復(fù)磨擦,眼珠轉(zhuǎn)動時泛著一絲絲濁光。
“雪天入城每人交三文錢入城費,板車算十個人頭。”
宋老爹臉色一僵,接著彎腰賠笑道:“官爺,去年入城好像沒這規(guī)矩。”
這么多年,他們進(jìn)西寧城就從沒給過錢。
十個人頭就是三十文錢,再加上他們四個人,這錢太多了。
兵卒雙手抱胸,腳尖似威脅一樣反復(fù)在地面敲擊。
“大雪天給你開門,不交辛苦費就想進(jìn)去,做夢!”
一車魚,怎么著也得分一半。
宋今昭抬起頭,紅潤的臉蛋從毛茸茸的圍領(lǐng)中露出來。
“城門一直開著,我們來不來你都得站崗,誰給你的膽子敢私下收百姓的錢?”
宋大郎和宋二郎害怕地拉扯宋今昭的手臂,“別說話。”
他們這些平民百姓不能和官斗,大不了給錢消災(zāi)。
宋今昭不顧宋大郎的阻止強(qiáng)硬地對上兵卒兇狠的眼神。
四個兵卒都是生面孔,難道是新調(diào)過來的?
兵卒看清楚宋今昭的臉,一抹驚艷劃過充滿貪欲的眼眸。
從沒見過長得這么白嫩的農(nóng)家女。
一身毛茸茸的兔褐裘包裹著,不屈的面孔倒增添了幾分嬌小柔美。
宋今昭眉頭微蹙,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
這樣的敗類在城門口當(dāng)官,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
“小姑娘長得挺好看,你送半車魚到我家去,本官爺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你。”
眼看對方的臟手就要碰到宋今昭的臉蛋,宋老爹連忙擋在中間苦笑道:“軍爺,我孫女不懂事,我去給您送魚。”
宋老爹心中懊悔極了,早知道就在村里便宜賣,總好過現(xiàn)在惹到麻煩。
兵卒不高興地拿長槍對著宋老爹,頤指氣使般說道:“滾開,我要她親自送。”
這么好的貨色玩起來肯定特別爽。
盡管心里害怕,宋老爹腳步卻沒移動半分。
宋大郎和宋二郎默默靠到宋今昭的身邊,真要干就棄車逃跑。
對方的目的太明顯,絕不能讓侄女羊入虎口。
貪圖美色的兵卒氣憤極了,揮動長槍朝宋老爹劈過來。
“幾個賤民也敢和小爺作對,找死。”
一抹利劍劃過瞳孔,宋今昭火速扒開擋在自己身前的宋老爹,握住長槍往后一拽的同時抬腿用力踹出去。
對方怎么也沒想到宋今昭會武,力氣還這么大。
一時不備,身體被踹飛數(shù)十米砸在城墻上。
摔在地上胸口生疼,好似五臟六腑都要被震碎一般。
另外三人見狀,立刻朝宋今昭攻過來,三個尖銳的槍頭像是想要她的命。
揮手間板車上的鐵錐被宋今昭緊緊握在手里。
槍棍相加,冰渣掉落擦出一片火花。
宋老爹三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和兵卒打得不相上下的宋今昭,感到自豪的同時又驚恐闖下塌天大禍。
“嘚嘚嘚~”如疾風(fēng)驟雨般凌亂的馬蹄聲從遠(yuǎn)處傳來。
宋大郎回頭望去,只見一支騎兵浩浩蕩蕩正往城門口襲來。
“今昭快走,別打了。”
這么多幫手,他們肯定打不過。
宋今昭一腳將人踹出十里地,反手頂在兵卒的胸口,前后兩個過肩摔將人重重砸在地上。
秦過遠(yuǎn)遠(yuǎn)瞧見有人在城門口打斗。
原以為是朔北賊人繞過云中城偷襲了西寧城,離近后才發(fā)現(xiàn)不過是四個平民百姓。
打人的還是一個姑娘,瞧著還未及笄,
“何人在此鬧事?”
宋二郎倒吸一口涼氣,閉上眼睛感覺天都塌。
宋今昭轉(zhuǎn)身對上秦過冷峻且犀利的雙眼,瞧著是個將軍。
一路風(fēng)塵仆仆帶著濕氣,從邊關(guān)來的?
“民女宋今昭,我并沒有鬧事,而是自衛(wèi)。”
秦過眉峰提起,額間蹙起兩道褶皺。
“將軍,休要被這賤民欺騙,小人不過是上前例行檢查,就被她毆打至此,賤民該殺。”
怎么偏偏這個時候回來,四名兵卒此刻心中慌亂急了。
宋老爹連忙跪在地上求饒:“將軍,不關(guān)草民孫女的事,求大人饒命。”
宋今昭細(xì)眉微挑,理都沒講就開始求饒,就這么害怕?
“民女乃是宋家村的村民,今日和阿爺與兩位叔伯拖了一車鮮魚想到城中售賣,結(jié)果到城門口被這四名軍爺索要入城費,每人三文錢,板車要收三十文。”
“我來往城中數(shù)次,從未被收過銀錢,所以不愿繳納,他們便要求我將板車上半數(shù)鮮魚白送到他家,還對我言語舉動行流氓之態(tài),一時情急才不得已出手反抗,還望將軍明察。”
瞧面相不像是貪贓枉法之輩,否則自己打了他的人也不會遲遲不動手。
秦過臉色驟降,面沉如鐵,冷聲朝兵卒質(zhì)問:“她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臨近年關(guān)朔北賊人開始鬧騰,為保城池安全,邊境十三城的守城官兵全都換成了軍中士兵。
秦過沒想過自己手底下的人會做出這種欺壓百姓,有違軍紀(jì)的事情。
兵卒哪里敢承認(rèn),“將軍,休要聽這賤女空口之言。”
宋今昭質(zhì)問道:“我就是一個平民百姓,你要是不欺負(fù)我,我怎么會平白無故與官斗。”
宋大郎舉手發(fā)誓:“將軍,我侄女說的句句屬實,要是說假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二郎見秦過看著像是好人,也有膽子說話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將軍,他就是看我侄女長的漂亮,搶走半車魚不算、還非得讓她親自送,清清白白的姑娘,這是要逼死人哪。”
躲在城門內(nèi)巷口張望的劉獵夫見形勢有利,火速跑出來跪在地上喊冤。
“將軍,草民剛才入城時被這幾位軍爺搶走了兩只野兔,還請將軍為草民做主。”
四名兵卒臉色煞白,見秦過看他們的眼神像是要吃人,驚駭?shù)氐拖骂^。
“兔子呢?”秦過怒喝道。
兵卒被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在門鋪。”
“將軍,兔子找到了。”不一會兒,秦過的下屬便提著兩只白兔回來。
宋今昭垂眸掃視癱在地上的四人,兩只白兔價值兩百二十文,真是貪。
秦過深呼一口氣,感覺自己臉都被丟光了,軍中怎么就出了這樣的敗類。
“一人六十軍棍,打完扔到敢死營。”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四人哭喊著被拖下去。
敢死營是軍營里死刑犯發(fā)配的地方,一旦打仗就是肉盾,上了戰(zhàn)場必死無疑。
劉獵夫提著兩只兔子千恩萬謝地走了。
頂著大雪捉到的兔子,進(jìn)城時被搶走兩只,他心中氣憤,苦于不敢反抗只好吃悶虧。
沒想到出城時正好撞見宋今昭和他們起沖突。
這下好了,失而復(fù)返,得趕緊拿到食友記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