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過戚盛嶼發過去的照片，電話那頭的俞知歲說了句：“好像做成擺件也可以？無非是用黃金架子替代木頭架子。”

戚盛嶼聞言不由得失笑，這更敢想，他們還只是琢磨吊墜呢，俞總就已經想到臺屏上去了。

至于用料多不多，造價高不高昂，完全不在人家的考慮范圍之內。

但他確實覺得這也是一條路子，點頭認真答應道：“很好的創意，多謝俞總提點。”

“我不說你們也會想到的。”俞知歲哈哈笑了兩聲，接著道，“行啦，這事我知道了，我跟梅森交代一下，你讓悅棠朋友那邊別太大張旗鼓。”

不然市場影響不好，他們警告不是，不警告也不是。

戚盛嶼笑著應了聲好，他覺得虞知微應該沒傻到那種地步，在這個市場混了這么多年，如果連這點都想不到、做不到，他會考慮干涉一下妹妹的交友。

跟俞總的通話剛結束，篤篤的敲門聲隨即響起，他放下手機說了聲進，下一秒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走進來一位穿著灰色西服、戴著金邊眼睛的青年。

馮騏川將手里的文件夾遞過去，“總裁，合同打印出來了。”

戚盛嶼接過，一邊簽字，一邊交代道：“去開一張證明，內容是允許虞知微女士提取一百套以內的紫荊珠寶專版四合如意，不許轉贈、轉售他人，約定好核銷程序，蓋上公章，周四你聯系一下虞小姐，問問她什么時候有空，送過去讓她簽字和查收。”

說完，從旁邊的打印機上抽了張空白的A4紙，寫上虞知微的姓名和電話號碼，夾進文件夾里，一并遞回給馮騏川。

馮騏川接過，點點頭：“我會交代李珍……”

“不，你親自去。”他話沒說完，戚盛嶼就直接打斷，“順便帶上一份中秋禮物。”

說完他又想到剛才俞知歲很抗拒月餅的態度，頓了頓，補充道：“不過月餅就不要帶了。”

說完笑著聳聳肩：“不要給她的胰島增加再多負擔了。”

馮騏川聽了一愣，早上的會議他當然在場，也知道這個版權是怎么來的，但他原本以為送合同這種事，讓一個執行秘書去就行了，李珍可是總裁辦主任，她出面已經完全足夠表示重視。

但他好就好在，不會輕易表示對老板的質疑，聞言立刻改口答應：“好的，我會準時聯系虞小姐。”

戚盛嶼說了聲辛苦，就點頭繼續忙自己的事了。

馮騏川剛出去，他又想起來還是中秋節禮的事，給戚悅棠打電話。

結果半天沒人接，不知道在干什么。

戚盛嶼不再堅持，掛斷電話后給她發了條短信，讓她明天抽空過來公司一趟，拿一下中秋節的禮盒。

不知道是不是鈴聲剛停戚悅棠就發現了未接來電，回復他的短信倒是很快：【剛才在微微的直播間看熱鬧，沒來得及接電話，嘿嘿。好的好的，我明天中午去拿，哥你讓馮助給我放一樓前臺唄，我就不上樓了^_^】

難怪沒回信息，原來是在直播。

戚盛嶼說好，又很好奇：【她不是有事去外地了么，怎么還有空直播？】

戚悅棠：【她去林洲的奶奶家了，在村里，不是要中秋了么，村里分豬肉，微微就去湊熱鬧了，還給我們開了直播，碰巧有幾個小孩玩游戲玩著玩著就鬧別扭，小孩吵架好幼稚好好玩，嘻嘻。】

戚盛嶼有些忍俊不禁，扭頭看一眼窗外，已經是日暮，天空灰蒙蒙的了，似乎馬上就要天黑。

城市的霓虹眼看就要開始閃爍，也許街道上的等現在就已經開了，鄉村里的呢，現在是怎樣一副暮色四合炊煙四起的景色？

他忽然心里一動，問道：【直播間叫什么名字？】

戚悅棠有些驚訝：【誒？哥你對這個有興趣啊，下班了？】

戚盛嶼一時覺得有些尷尬，莫名覺得不該問，他平時都不看直播的，怎么這個時候突然想看呢？

似乎人在做一件平時不會做的事時，就會覺得別扭尷尬，很怕別人問自己你也怎么樣怎么樣啊？

其實人家就是隨口一說罷了。

戚悅棠下一條信息就把直播間鏈接從微信分享了過來。

但戚盛嶼還是沒忍住，回了一句有些欲蓋彌彰似的“我就隨便問問”。

戚悅棠：【嘿嘿，放心，我不會跟爸打小報告說你不好好工作的[捂嘴笑]】

戚盛嶼一噎，看一眼墻上的掛鐘，正好六點整。

他立刻松了口氣，下班時間到。

馮騏川這時又敲門進來，問他：“總裁，要給您訂餐嗎？”

他點點頭，道了聲謝，說清淡一點即可。

看著辦公室的木門再一次被關上，室內恢復安靜，戚盛嶼一時也沒了繼續看文件的心情，索性點擊了一下戚悅棠分享的鏈接。

發現還要安裝軟件，行吧，裝一個。

安裝好，登錄進去，注冊信息，再重新進入鏈接。

進直播間的時候，正好看見粉絲送的禮物特效，在虞知微的頭頂上冒出來兩個粉色的兔耳朵，像戴了個發箍，她剛念完送禮物的粉絲名字道過謝，又有一個綠色的花頭巾特效套在了她的腦袋上。

虞知微邊看邊笑：“謝謝大家，不過不要刷禮物了，只是聊一下天就可以收禮物，那錢也太好賺了。”

她說著將鏡頭一轉，屏幕里出現一條整潔的村道，“我跟姑姑現在要回去吃飯了，就讓大家看看村里的樣子吧。”

跟老太太聊完天從屋里出來，虞知微本來想在周圍走走，拍點照片發發社交平臺，結果剛出門，就有鄰居過來。

先是看著她一愣，問說：“你是……阿城家的女兒嗎？”

虞知微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虞城，便點點頭應了聲是。

她剛想問對方是不是要找姑姑，還沒開口就聽對方接著問：“你是叫、笑笑是不是？你回來過中秋啊，你爸媽也回來了？”

虞知微臉上的神色一頓，知道對方將她誤認成了虞城和凌佳盈的女兒虞笑，忍不住眉頭一挑，看來虞城這些年沒少帶二老婆和私生女衣錦還鄉啊。

“我不是。”她淡淡地應了聲，扭頭沖院子里面喊，“姑姑，有人找。”

說完直接越過對方往來的方向走。

不過周圍都是民居，也沒什么可拍的，虞知微晃悠了兩分鐘就往回走了。

回到門口看見虞桂玉提著籃子出門，剛才來的鄰居早就離開了，她也不提剛才被人錯認的事，有些好奇地問：“姑姑你要去哪兒啊？”

“村里殺豬，八月十五了嘛，分豬肉，通知我們去領肉，你去不去？”虞桂玉問道。

其實就是每年大家湊點錢給村里，集體養幾頭豬，中秋和過年前都要殺豬祭祖。

虞知微閑著也是閑著，點點頭：“好啊，我也去看看。”

“行，那就一起去。”虞桂玉笑道，“你們城里小孩沒怎么湊過這種熱鬧吧？”

“城中村的估計有。”虞知微應了一句，忽然想到，“一會兒我方便開直播嗎？”

“你要直播嗎？應該可以吧，待會兒你問問大家肯不肯出鏡就好了，不肯你就不要拍人。”虞桂玉一點都不驚訝，現在別說年輕人了，她這個年紀的人里拍視頻的都不少。

村里還有個種果樹的年輕人，他有個團隊，就是拍視頻加賣水果的。

姑侄倆誰也沒提剛才鄰居認錯人的事，權當沒發生過。

分肉的地方就在祠堂旁邊的那間屋子，門口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天氣好的時候大家會在這兒曬谷子花生黃豆之類的東西，這會兒正有幾個小孩在玩跳房子。

負責分肉的是村委的會計，按輩分虞知微該叫八叔，正拿著刀將豬肉分成一條條的，五花三層看上去既新鮮又漂亮。

然后稱出差不多一致的分量，用塑料袋裝好，一份份放在一旁等著被領走。

虞知微跟著虞桂玉出現，總有人要好奇的，立刻就有人問虞桂玉：“看著像你們家阿城，是他哪個女兒啊？”

村里和虞城差不多年紀，或者老太太那一輩的，都知道當年發生的事，虞城有了老婆孩子，還年年都一起回來探親的呢，結果偷偷在外頭養了一個，還生了孩子，老婆居然沒跟他離婚，不過打那兒以后是再沒見過了，每回來的都是他在外頭那個。

有人不齒，也有人羨慕，覺得他夠本事。

這也是虞知微和老太太他們親不起來的原因，就算覺得委屈了她和曾蜜枝，對不起她們，那又怎么樣，虞城是他們的親兒子，虞笑也是他們的親孫女。

聽到有人這么問，虞桂玉有些尷尬，扭頭看一眼虞知微，見她笑瞇瞇的似乎很好奇，看樣子像是不在意這個問題。

“大的那個，我媽摔到頭住院剛回來，她來看看。”她回過頭低聲解釋道。

對方見狀也跟著壓低聲音：“又是自己回來的？”

虞知微聽見了，沒當回事，過去看八叔分豬肉，問他能不能開一下直播，她粉絲想看。

八叔欣然應允，她給戚悅棠發了個信息讓她快來看分肉，就把直播打開了。

旁邊的阿婆好奇問她：“你直播間賣什么東西哇？還是跳舞啊，唱歌啊，打游戲啊那種？”

好家伙，奶奶知道得真多，虞知微忍俊不禁，解釋道：“賣黃金的。”

阿婆一愣，看向她手上的金鐲子，不確定地問：“黃金？你手上這個？”

“是啊，我是做這個生意的，在批發市場有柜臺，很多人太遠去不了柜臺挑，就在線上找我買，我給寄過去。”虞知微笑瞇瞇地解釋完，又跟進直播間的觀眾打招呼。

看有人問她怎么這個時候突然開直播，她就說：“碰上村里分肉，大家一起看看唄，平時住城里也沒人分肉啊。”

彈幕里有人問她在哪兒，她就說在奶奶家，在林洲的一個村里。

很快大家就熱鬧起來，有人問為什么要分肉，有人說自己也是農村出來的，大節日的時候村里也分肉，想家了。

反正聊得很熱鬧，虞知微舉著手機在一旁桌邊坐下，一邊看大家被叫到戶主名字過來簽字領肉，一邊聽旁邊的老人問她什么時候回來的呀多大啦做什么工作啊結婚沒有之類的問題。

本地方言和普通話混雜在一起，虞知微聽得有點勉強，都是連聽帶猜，沒過多久，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哭聲。

她立刻舉著手機往外走去看，發現是剛才玩游戲的小孩因為誰先誰后吵了起來，幾個人分成兩派互相幫自己的好朋友，其中一個吵急眼了先動手推人，接著就打起架來，再然后就被家長摁住各打五十大板，直接哭起來。

“我永遠都不跟你玩了，你這個說話不算數的大騙子！”

“我、我又沒有騙你！本來就是、就是輪到我了的，上一次就是你先開始，這次該輪到我了，你不跟我玩我也不跟你玩了，樂高積木你還給我，我不給你玩了！”

“還就還，我才不稀罕，我叫我爸給我買！”

“哼，我這個是絕版的，你買不到一樣的，你爸也不會給你買，他連買煙都沒有錢，是我爸請他的！”

“你爸才沒有錢，我爸有錢……”

嘰里咕嚕，嗚哩哇啦，又吵起來了，虞知微蹲在門口，把手機對準孩子們腳下用粉筆畫的房子，跟直播間的互聯網親戚們一起，聽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直到其中一個孩子的媽媽出現，揪住孩子的耳朵發出河東獅吼：“你爸哪里來的錢買煙？他抽煙你居然敢知情不報？！”

一群小孩尖叫著跑散了，周圍全是大人的笑聲。

“微微，走了，回家吃飯。”虞桂玉的聲音傳來。

所以戚盛嶼進直播間時，好戲早就散了，只看到蜿蜒在民居之間的村道，暮色沉沉，晚歸的鳥從鏡頭前掠過。

他看了一會兒，點開禮物界面，想送個花，發現還要充值，只好又摸索一會兒。

等他成功送出一個熱氣球，虞知微已經回到家門口，正在說：“我要下播了哦，有需要看貨的，可以在群里找莉莉哦，不過這兩天只有她一個人，忙不過來，大家不著急的話可以等周四我回去以后再看。”

一個彩色的熱氣球飄出來，她連忙看一眼昵稱，一個字一個字地念：“感謝用戶_2114700送的熱氣球。”

戚盛嶼聽到一串數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哦，是在謝謝我。

于是他認真地打字回復道：“不用謝。”

虞知微都要按退出按鈕了，還是看到了這條彈幕，立刻停下道：“要的要的，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呀，你是新朋友吧？歡迎下次還過來嘮嗑，但就不要破費啦。”

她頓了頓，帶著笑意的聲音輕快起來：“好啦，我真的要撤了，希望2114700和其他朋友都有個美好的夜晚，要好好吃飯喲，下次再見～”

話音剛落，屏幕就黑了下去，緊接著，篤篤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戚盛嶼回過神：“……進。”

馮騏川推門，站在門口問他：“總裁，飯送過來了，您是現在吃，還是再等等？”

“等……”話剛要出口，他忽然想到虞知微下播前最后的話，頓了頓，改口道，“就現在吧，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