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向上官宸,目光里藏著幾分擔憂,“這北辰衛(wèi)雖是承天衛(wèi)的中軍主力,戰(zhàn)力最強,可隊中將士多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老兵,性子最是桀驁不馴,堪稱三衛(wèi)里最野的一支。”
聽到桀驁不馴四個字,上官宸反倒笑了“再野的性子,進了軍營也得守軍紀、聽軍令,難不成他們還敢抗命?”他站直身子,目光掃過臺下那支玄甲方陣,眼底多了幾分篤定,“況且我記得,承天衛(wèi)三衛(wèi),都是我祖父當年一手籌建、親自訓練的。祖父能將他們訓得服服帖帖,我身為他的孫子,自然也能”
“既然大駙馬心意已決,我也不多說什么了,這就去安排布告之事。”
上官宸看著溫尹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卻總覺得方才他轉(zhuǎn)身時,嘴角似乎勾了一下,那抹笑意藏得極深,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難不成這北辰衛(wèi)里還有什么貓膩?”他心里嘀咕了一句,卻也沒再多想,饒有興致地打量起臺下的北辰衛(wèi)方陣。
不過半個時辰,上官宸接任北辰衛(wèi)都尉的布告便貼在了軍營告示欄上。剛一貼上,來來往往的將士便圍了上去,議論聲此起彼伏。
而北辰衛(wèi)的幾個校尉剛操練完,看到布告上的名字時,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盯著上官宸三個字,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轉(zhuǎn)頭對身旁幾人沉聲道:“走,跟我去見溫將軍!這新來的國尉,我們不能認!”
溫尹的軍帳內(nèi),氣氛緊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溫將軍!這新國尉,我們北辰衛(wèi)不認!”
他身后的兩人也跟著點頭“北辰衛(wèi)是承天衛(wèi)的中軍骨血,衛(wèi)里的兄弟個個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哪一個不是經(jīng)歷了嚴苛挑選、沙場淬煉?您就這么輕飄飄把我們交給大駙馬,這也太兒戲了!”
“末將不是看不上大駙馬的身份,”范一舟深吸一口氣,語氣稍緩卻依舊堅定,“只是承天衛(wèi)的兵,每一個都能為長晟付出性命,拼到最后一口氣。“
大駙馬在演武臺收拾靖南人的事,我們只聽過傳聞,沒親眼見著,誰知道這里面有沒有摻水分?萬一他就會點花架子,往后真上了戰(zhàn)場,不是要把兄弟們的命都搭進去?”
帳簾外,剛逛完軍營本想找溫尹蹭頓熱飯的上官宸,腳步忽然頓住。他挑了挑眉,指尖勾著帳簾一角,饒有興致地聽著帳內(nèi)的爭執(zhí)。
溫尹面色沉了沉“范一舟說話要注意分寸!大駙馬是皇上親賜的國尉,你們這話,是覺得皇上糊涂嗎?既然皇上把他派到承天衛(wèi),自然有皇上的道理,大駙馬也肯定有過人的地方,你們別光盯著那些傳言看。”
“你們只看到大駙馬往日的閑散,卻沒親眼見他在演武臺的事情,能一招制住靖南的那個武士,絕非靠運氣。再者,大駙馬是老將軍的嫡孫,骨子里流著是上官家的血,說不定往后,他能給整個承天衛(wèi)帶來新東西。”
帳外的上官宸聽著這話,嘴角不自覺勾了勾。他靠在帳外的立柱上,說實話,他對軍營的刀光劍影一點興趣都沒有,誰能知道他好好在府里喂個魚都能被皇上冷不丁一道圣旨,把他扔來了承天衛(wèi),還直接給了個都尉的職位。
“照這么下去,”他心里暗自嘀咕,“下一步,是要讓我頂了老爹的職位?”
“行了,不就是覺得我是個靠家世混日子的二世祖么?”
帳簾被人從外掀開,上官宸的聲音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傳進來。他慢慢走了進來,目光掃過帳內(nèi)幾人,既沒理會溫尹,也沒在意那幾個緊繃的臉,徑直走到桌前,自顧的坐下,還拿起桌上茶壺,慢悠悠給自己斟了杯茶。
溫尹面色平靜,可那幾個北辰衛(wèi)校尉就沒這么沉得住氣了,為首的范一舟眉頭皺得能擰出水。
上官宸喝了口茶,還咂了咂嘴,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自家府里一樣:“這茶滋味一般,勉強能入口。怎么?我一進來,你們倒不說話了?”他抬眼看向范一舟,眼底帶著點促狹,“背后議論人可不是什么好習慣。既然我都來了,你們不妨繼續(xù)說,我在帳外站了好一會兒,聽得也累,索性就直接進來坐著聽。”
幾個校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范一舟身上。深吸一口氣,往前走了半步,雖仍有猶豫,語氣卻透著股軍人的耿直:“大駙馬!我們這兒是軍營,不是酒樓,更不是給你們這些嬌生慣養(yǎng)的二世祖胡鬧的地方!”
他攥緊了拳頭,聲音又高了幾分,“我不懂你們朝堂上的彎彎繞,也不管皇上是怎么安排的,但承天衛(wèi)是保家衛(wèi)國的地方,你們不該把官場那套虛的,伸到我們北辰衛(wèi)來!”
溫尹的眉頭一皺,很不贊同范一舟說的話。然后目光又看向上官宸,就見上官宸嘴角還是勾著笑,然后突然鼓起掌來。
“嗯,說得好,有幾分血性。”上官宸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輕輕敲了敲,目光落在范一舟身上,語氣里聽不出喜怒,“方才在帳外聽你跟溫將軍說話,你叫范一舟,對吧?”
“骨氣是有,可惜沒帶腦子。”話音剛落,帳內(nèi)的空氣驟然繃緊,“你在承天衛(wèi)待了這么久,難道不懂一切服從上級命令?”
范一舟漲紅了臉,梗著脖子反駁:“我……我這么做是為了承天衛(wèi)!是為了兄弟們的性命!”
“為了承天衛(wèi)?”上官宸忽然向前一步,速度快得讓人猝不及防。不等范一舟反應(yīng),他單手扣住對方的肩頸,只聽咚的一聲悶響,范一舟竟被他硬生生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玄甲的重量壓得范一舟動彈不得,臉貼在地上,滿是屈辱的紅。
旁邊兩個人見狀,當即就要上前,卻被溫尹冷冷一眼瞪了回去。溫尹站在原地,眉頭微蹙,雖猜不透上官宸的用意,卻也沒有插手,他不信上官宸會做什么太肆意妄為的事情,說到底,是信皇上選人的眼光。
“你動用私刑!”范一舟掙扎著嘶吼,聲音里滿是不甘,“你有什么資格對承天衛(wèi)的人動手!”
上官宸俯身,手掌仍按在他肩上,語氣冷得像冰:“資格?”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帳內(nèi)眾人,一字一句道,“就憑現(xiàn)在北辰衛(wèi)歸我管,就憑你是我北辰衛(wèi)的人,這,就是我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