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玉書卻懂了他的意思,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護人未必非要靠那個位置。我若成了大將軍,手里有兵有劍,誰想動我在意的人,也得掂量掂量。”
他轉過頭,眼里沒了方才的急躁,多了幾分認真,“倒是你,少琢磨這些有的沒的,先想想怎么把歲安哄好”上官宸聞言,摸了摸鼻子。
“你這張嘴,就愛跟我唱反調,你忘了?我身上流著陸家的血;你上官家祖上三代也都是鎮守北境的將軍,你骨子里也帶著沙場的氣性。”
“你說,憑咱倆這血脈,將來會不會成了長晟的新一代大將軍?讓那些外族不敢再踏過邊境半步。”說到興起處,他抬手比劃著揮劍的動作。
上官宸挑了挑眉,指尖慢悠悠地轉著茶盞:“這就把我后半輩子安排明白了?”他扯了扯嘴角,語氣里帶著慣有的散漫,“行吧,祝你早日圓夢。不過真上了戰場,你得擋在我前頭。我這人怕累,到時候就在你身后找個避風的地兒打個盹,等你打贏了再叫我。”
“你能不能正經點!一天到晚不是想睡覺就是想躺著,渾身的骨頭都快躺酥了!就不能多活動活動,想想正經事?”
他此刻是真有些恨鐵不成鋼。自己掏心掏肺說了這許多遠大志向,沒料到這人眼皮都沒抬一下。
上官宸卻像是沒瞧見他的急火,慢悠悠地拍了拍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伸了個懶腰“行了,不跟你耗了。”嘴角勾出一抹笑,“我先走了,不打擾二殿下做你的大將軍夢。”
說罷,他真就將兩只手背到腦后,腳步輕快地往殿外走,發帶隨著動作輕輕晃動,背影里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灑脫。“走了啊,回見。”
上官宸剛踏出昭明玉書的寢殿,轉過身回頭迎面便撞上一道黑影。兩人距離不過數寸,鼻尖幾乎要碰到一起時,他只覺一股凌厲的掌風掃來,猝不及防間已被狠狠拍中肩頭!
“砰”的一聲悶響,上官宸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宮墻上,眼前瞬間金星亂冒。被擊中的左肩火燒火燎地疼,后腦勺的鈍痛更是順著脊椎往下竄,他捂著肩半蹲在地,一時竟分不清哪里更疼些。
“放肆!”一道沉冷的聲音自身前響起。
上官宸定了定神,抬眼望去——只見昭明宴寧立在面前,面容冷峻如刀刻,而他身側的夜梟正緩緩收掌,面無表情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仿佛方才那一掌不過是拂去了衣上塵埃。
“臣參見大殿下。”
昭明宴寧擺了擺手,語氣聽不出喜怒:“不必多禮。說起來,你如今是歲安的駙馬,該叫我一聲大皇兄才是。”他瞥了眼夜梟,淡淡補充,“夜梟也是擔心本宮,出手急了些,我替他向你賠個不是。”
“不敢。”上官宸壓下肩頭的刺痛,垂眸道,“大皇兄言重了,不過是個誤會。長公主還在等著下官,先行告退。”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快步離去,腳步有些踉蹌。并非怕了昭明宴寧,而是左肩的疼愈發鉆心,他急需找個地方看看傷處。
可今日穿的長衫袖口收緊,任憑他怎么扯,都掀不開半分。無奈之下,只能用右手死死捂著左肩,指尖透過衣料能摸到一片滾燙,心里暗忖:這夜梟的掌力倒是狠,怕是要青一片紫一片了。
他走遠后,夜梟才低聲開口,聲音像淬了冰:“主子,需不需要屬下……”
“不必。”昭明宴寧打斷他,目光望著上官宸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你覺得他會武功?”
夜梟微微頷首:“方才那一掌,他雖未還手,卻下意識卸了三分力,絕非尋常文弱書生。若主子想確認,屬下今夜可去探探。”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昭明宴寧搖頭:“盯緊他便是。”緩緩道,“從前他僅僅是太尉府的公子,倒不足為懼。如今成了歲安的駙馬,又整日與二皇弟廝混,太尉府雖沒了兵權,瘦死的駱駝終究比馬大,不得不防。”
說罷,他轉身往另一處宮道走去。今日進宮,他真正的目的是見衛行簡。世人都說衛行簡是上京第一公子,家世、文采、樣貌樣樣出眾,可只有少數人知道,這位“第一公子”在丞相府的地位,遠不及他那個備受寵愛的弟弟衛行風。
——嫡長子又如何?得不到父親的看重,便什么都不是。昭明宴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倒要看看,這個心里憋著一股氣的衛行簡,是否是個可用之人。
果然,沒過多久,便見昭明清瑜與衛行簡相攜走來。昭明清瑜看見他,立刻笑著上前行禮:“大皇兄怎么在這兒?我聽說大皇嫂懷著身孕,正是需要人陪的時候,您怎么進宮了?”
昭明宴寧放緩神色,語氣溫和:“今日是瑜兒回宮謝恩的日子,做兄長的自然要來看看。”
“還是大皇兄疼我。”昭明清瑜嬌聲道,“不過我和衛哥哥該出宮了,皇嫂那邊離不開人,改日再陪大皇兄說話。”
衛行簡適時躬身行禮,態度恭謹:“臣先行告退。”
昭明宴寧看著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急切,心中了然。這衛行簡,果然是個急于攀附的,倒省了他不少功夫。他微微頷首:“去吧,路上當心。”
衛行簡隨著昭明清瑜往宮門外走,步履看似平穩,眼角的余光卻忍不住頻頻瞟向昭明宴寧。
她走到夜梟身側旁時,他腳步微頓,仿佛不經意間拂過袖口的褶皺。只一瞬,那封折成細條的信紙便悄然滑入夜梟手中,快得如同風吹過衣袂,連身邊的昭明清瑜都沒發現。
兩人漸行漸遠,直至身影消失在宮門外的石階盡頭,夜梟才轉身,將那封書信呈給昭明宴寧。
昭明宴寧展開來看,字里行間滿是恭謹的效忠之意——從分析朝堂上各方勢力的制衡,到揣測皇上對儲位的傾向,甚至連幾位朝臣近日的動向都一一列明,末尾更是直言愿為大皇子效犬馬之勞,只求能得重用。
“倒是個有心人。”昭明宴寧指尖捻著信紙,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字寫得工整,心思也擺得明明白白,只是這份急于攀附的迫切,反倒讓人瞧出了幾分底氣不足。
“野心有了,只不知手段夠不夠硬,是騾子是馬,日后自會知道。
“盯著他。丞相府那點齷齪事,或許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