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關(guān)于上官宸的傳言素來不堪,多是說他靠著太尉府的勢力混日子的二世祖,所以她自然也有些先入為主的將上官宸納入紈绔之流。
可眼前這片井然的竹林,何晚月定了定神,輕聲道:“公主,駙馬得性子很好”
“哦?可上京的傳聞可不是這么說的。人人都說,駙馬是攀附太尉府的無能之輩,整日混吃等死,更是用了手段娶了本宮。”
“傳聞終究是傳聞。”何晚月垂眸斂去神色,聲音平穩(wěn),“流言輾轉(zhuǎn)間,不知摻了多少私怨與虛言,當(dāng)不得真。”
“何小姐倒是通透。”昭明初語頷首,話鋒陡然一轉(zhuǎn),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只是不知,何小姐對自己的未婚夫婿宋志輝,又是如何看待的?”
這話一出,何晚月心頭豁然開朗,原來長公主今日約她來是為了這事。
“臣女的看法無關(guān)緊要。即便心中對婚事有幾分清明,但是長輩們早已定下的婚約,又能如何改變?”話音落,她抬眼看向昭明初語,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卻又迅速掩去。
在竹林的幽僻一角,上官宸斜倚著幾根竹子,手中隨意地?fù)]舞著一根竹條,發(fā)出簌簌聲響。身旁的昭明玉書則緊緊扒著一根竹子,身體前傾,目光直直地投向長公主與何家小姐所在之處,耳朵也極力地豎起,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動靜。
“看來她對宋志輝并無男女之情,全是那個礙于那個婚約。”然后露出一副不要錢得笑臉。
“就算何家小姐不喜歡宋志輝,可也未必就會喜歡上二殿下你,你說是不是?”上官宸悠悠開口,眼中閃過一絲促狹。
“怎么就不喜歡我了……”話一出口,昭明玉書瞬間反應(yīng)過來,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極為尷尬,眼神也開始游移不定,不知該落向何處。
“哦~這下露餡了吧,二殿下。”上官宸饒有興致地盯著昭明玉書,眼中滿是探究,“你究竟是什么時候結(jié)識何家小姐的?又是怎么喜歡上她的”
“我跟她只有一面之緣,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她是何家小姐。”昭明玉書抬手撓了撓鼻尖,目光飄向遠(yuǎn)處,思緒已然落回?cái)?shù)月前的他遇到何晚月的那天。
上官宸甩竹枝的動作慢了些,挑眉等著聽下文。
“是你和歲安成婚的第二天,”昭明玉書回憶著,語氣漸緩,“我想著母妃生辰將近,宮里又是珍寶無數(shù),尋常物件母妃早就見慣了。”
“我思來想去,就想親手做件首飾,哪怕做的不好,母妃也一定會很高興。又怕出去的時候被人認(rèn)出身份,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便讓元寶提前找了笠帽,換了身半舊的衣服,裝作尋常的世家子弟,去了東街的聚飾閣。”
他頓了頓,似是想起當(dāng)時的窘迫,耳根微熱:“那天聚飾閣里的人不算很多,我捧著掌柜遞來的首飾圖樣,正對著各式銀料、彩珠斟酌樣式,然后就聞到一副刺鼻的香氣。
轉(zhuǎn)身就看到一個女子帶著婢女在那挑首飾,他也沒有什么再理會,就又拿著圖紙?jiān)谀沁叡葘Α?/p>
但是那個女子突然過來搶我的圖紙,我不肯,然后那女子當(dāng)即柳眉倒豎,指著我便罵,說我不知道是從哪個地方來的的鄉(xiāng)野村夫也敢進(jìn)聚飾閣,要掌柜把我趕出去,說我拉低聚飾閣的格調(diào),話里話外滿是鄙夷,句句戳人顏面。”
“我當(dāng)時戴著笠帽,帽檐壓得低,她看不出我的身份,只當(dāng)我是尋常百姓。我被她罵得啞口無言,站在原地手足無措,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昭明玉書的聲音低了些,“就在這時,是她站了出來。”
提及何家小姐,他的眼神瞬間亮了幾分:“她就站在不遠(yuǎn)處,穿著一身淡黃色襦裙,氣質(zhì)溫婉。見那女子咄咄逼人,便上前替他解圍,那刁蠻女子本想連她一同罵,可見她談吐文雅,腰間又系著何家的玉佩,氣焰頓時矮了半截,悻悻然帶著丫鬟走了。”
“她還沖我頷首笑了笑,隨后便帶著侍女離開了。”昭明玉書的嘴角不自覺揚(yáng)起,“我當(dāng)時根本沒反應(yīng)過來,也忘了道謝,更是沒來得及問她的名字。”
“這樣啊。”上官宸手中的竹枝停在半空,眼神里還是詫異,“你連她的名字、性情都不了解,就這么動心了?二殿下,你不覺得有點(diǎn)草率嗎?我倒是想知道罵你的那個女子是誰,哈哈哈哈哈。”
“你懂什么!”昭明玉書臉上的薄紅還沒有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特有的執(zhí)拗,“這叫一見鐘情!那日她說話明明語調(diào)溫和,卻自帶一股氣度,幾句話便澆滅了那刁蠻女子的氣焰。換作是你身臨其境,未必不會動心!”
上官宸聞言失笑,手中竹枝往身前竹干上輕輕一敲,發(fā)出清脆的“篤”聲:“打住打住,不要拉我下水。”他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語氣帶著幾分已婚男子的沉穩(wěn),“我是有婦之夫,以后這種話你直接把我排出去。再說,即便沒有宋志輝,你跟何家小姐的路,恐怕也難走。”
“為什么?”昭明玉書眉頭驟蹙,語氣擲地有聲,“我對那個位置壓根沒興趣,只想做個王爺,難道這樣還不能娶她?”他雙目圓睜,眸中滿是不容置疑的堅(jiān)定,下頜微揚(yáng),那副非何家小姐不娶的模樣,倒有幾分破釜沉舟的決絕。
上官宸見他動了真容,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指尖摩挲著竹枝上的紋路,緩聲道:“我不過是隨口一提,你不要這么激動。”
他抬眼看向昭明玉書,目光沉靜,“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把宋志輝的事情解決了,不解決這事,你一點(diǎn)機(jī)會都沒有。至于你跟何小姐,八字都沒一撇,急也無用。”
“我讓言風(fēng)暗中去查過宋家這么多年發(fā)生的事情,還有宋家大房和二房的關(guān)系,宋家大房與二房這些年看似兄友弟恭,往來和睦,實(shí)則早已積怨頗深,水火不容。”
“宋飛武與宋太仆雖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這些年,宋飛武處處被宋太仆壓制,手中實(shí)權(quán)寥寥無幾,連府中庶務(wù)都難有話語權(quán)。不過這些事情都還算小,真正改變這一切的還要追溯到八年前,宋家二房嫡子出事”
提及此事,昭明玉書臉上的執(zhí)拗褪去,換上了幾分惋惜。他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低沉了些:“宋飛武自己不行,可教出來的嫡孩子倒是挺不錯的,是個難得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