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上官宸眼底的那副呆樣盡數褪去,連平??値е哪菐追致唤浶牡臉幼右矝]了,眼睛有神,直直看向昭明宴寧。
他心里明白,今天昭明宴寧你能出手,就說明已經篤定他不像表面那么簡單,與其說試探,更不如說是逼他出手,今天若還是表現出像從前那樣,往后的算計只會變本加厲,毫無忌憚。
他爹說不能動武,但是可沒說不能動腦,上官宸緩緩上前,右腿屈膝半蹲,看著地上的尸體:“大殿下,您還記得我外祖段家,是做什么的嗎?”話音落時,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那笑意沒達眼底。
昭明宴寧的眉心瞬間擰成了川字。段家他怎么會不記得?只是這段家離開上京已有十余年,久到上京的人都再沒提過段家的傳事情。
段家世代相傳的醫學世家,同時段家鑄的劍更是削鐵如泥的利器,當年段殘陽帶著全族離開,上京流言都說,是因為看不上外孫上官宸的窩囊模樣,怕段家百年基業毀在他手里,才索性遠走云游,眼不見為凈。
剛回想起這些的昭明宴寧腦中剛轉完,就聽見上官宸的聲音又響起來:“大殿下或許沒聽過,我六歲那年,犯了個錯,把外祖的書房給燒了個精光。里頭整整一千零三本醫書,全成了灰燼。我爹氣得拿馬鞭抽我,我繞著上京城跑了三圈,最后在祠堂罰跪了三天三夜”
昭明宴寧的喉結動了動,還沒來得及接話,就見上官宸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袖子里面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他手腕微轉,那匕首已經抵在了舞姬的發間,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不過瞬息,那舞姬頭發的頭發盡數落下。
抬手拂去落在指尖的斷發,目光重新落回昭明宴寧臉上,笑容里添了幾分寒意:“巧的是,被燒的醫書里,剛好有一本記載著百余種罕見毒藥。更巧的是,那本書我在燒之前,剛好逐字逐句都看過。”
頭發落地的瞬間,舞姬光裸的頭頂驟然暴露在燭火下,幾道黑色的紋路像藤蔓般盤踞在頭皮上,順著顱頂的弧度蜿蜒,看的觸目驚心。
“這毒最特別的地方就是毒素只往頭頂聚,身上連半點痕跡都不會留。大殿下,要不要再傳廷尉的人來,仔細來查查?”
昭明宴寧還沒開口,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夾雜著侍衛的勸阻聲和一道清亮又帶著幾分天真的嗓音:“都說了別攔著本宮!大皇兄設宴,怎么能少了我?幾位皇妹和駙馬都在,難不成還怕本宮吃窮他?你也別跟著了,本宮自己進去!”
話音剛落,昭明玉書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他身后跟著幾個滿頭是汗的侍衛。
昭明玉書一眼就瞥見了昭明宴寧,幾步就沖了過去,直接過去直接給了昭明宴寧一個大擁抱“大皇兄!我可是好久沒見你了,你也太偏心了,今天這么大的陣仗,居然不派人叫我!”
說著,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地上的尸體上,眉頭挑了挑“噫,這怎么還躺著個人?還是個死人?大皇兄,你現在招待客人的方式這么特別?上來就擺個死人,是想考驗大駙馬的醫術,讓他當場驗尸嗎?”
“二皇兄!”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昭明清瑜眼底掠過一絲冷意,看著昭明玉書那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模樣,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還要偏偏沖進來攪局。
她壓著心頭的不耐,語氣帶著幾分譏諷:“皇家講究的是儀態和規矩,你這樣風風火火闖進來,哪里還有半點皇室子弟的樣子?”
“端靜!”昭明玉書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方才還帶著幾分嬉鬧的嗓音瞬間冷硬,“長兄說話,什么時候輪得到你一個做妹妹的人插嘴?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二兄?”然后轉頭看向昭明宴寧,語氣又軟了幾分,帶著幾分尋求認同的意味:“大皇兄,你說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
昭明宴寧垂著眼,指尖在袖中死死攥著,指腹幾乎要嵌進掌心的肉里,手背卻依舊穩穩地背在身后,半點不露端倪。
“說的對”
昭明玉書也不管昭明宴寧說出這三個字時是什么心情,直直蹲下身,目光落在死者頭頂那青黑紋路時,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驗尸這事兒我也會!你看這尸體,頭頂的黑脈絡,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不正常,傻子都能看出來是被毒死的!”
“二殿下說的太對了?!鄙瞎馘肪従徴玖似饋怼吧底佣寄芸闯鰜硎侵卸舅赖摹比缓罂聪蛘衙餮鐚?,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回避的追問:“大殿下,您怎么看?”
昭明宴寧的指尖又收緊了幾分,壓著心頭的怒意,聲音冷得發沉:“本宮覺得二弟說的對,確實是中毒?!痹捖?,他猛地提高聲調,“夜梟!還不把這尸體拉下去?留在這里污了本宮的眼睛,晦氣!”
“這才對嘛!”昭明玉書拍了下手,語氣里滿是雀躍,“好好一頓宴,圍著尸體那邊研究有什么意思,還是吃飯要緊,大皇兄,快讓人給我添副碗筷,我可是餓著肚子跑過來的,你別這么摳搜!”
他話音未落,也不管滿殿人還僵著身子,徑直邁著大步往席間走。目光掃過一圈,挑了個位置,一屁股坐下。
還朝著站在殿中的眾人招手,那熟稔自在的模樣,倒像是他才是這大皇子府的主人:“都站著做什么?這是大皇兄的府邸,大皇兄素來疼我們,別客氣”
昭明宴寧臉上險些繃不住,他看著昭明玉書那副全然不察局勢的“天真”模樣,昭明玉書到底是真傻,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在其他人回位置的時候,昭明玉書趁著眾人不注意,飛快地朝著上官宸眨了下左眼,眼底藏著幾分狡黠的笑意。而上官宸坐在對面,極快地回應,也眨了下右眼,兩人眼神交匯的瞬間,便已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