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樣平淡的過去了一周。
這一天傍晚,白星海突然接到了唐鰲打來的視頻電話。
“你為什么會有我的電話號碼?”白星海冷靜地問。
“哼,不只是電話號碼,必要的話我連你今天穿的內褲顏色都能知道。”唐鰲冷笑一聲。
“權松的嘴里沒敲出什么東西,當了這么多年兄弟,我是最清楚他嘴到底有多嚴實的。”唐鰲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
“但我到現在其實都很難相信,他會殺害唐益,他一直是把唐益當親兒子在照顧的。”
白星海沒有說出自己的懷疑,他對唐鰲這種黑道人物還是抱有很強的戒備心的。
“這次找你,是希望你們能幫忙接一個委托任務,你們直接跟委托人對接,我們同心圓只收百分之三十的抽成。”
“什么性質的任務?”
“只是簡單的救援任務罷了,放心,不會有什么危險,也能給你們帶來一筆不菲的收入。”
“一個……救援任務。”唐鰲的話讓湊到白星海身邊的路武禹三人都愣了一下。
救援?黑幫的業務里,還有“救援”這一項?林寒月和紫余萍的臉上都寫滿了困惑,路武禹的眉毛也微微挑起。
阿毅在一旁適時地開口解釋:“我們‘同心圓’的業務范圍很雜,象區這片地界,很多商家、住戶交了‘管理費’,我們自然要提供相應的‘保護’與服務。
這次的客戶,他的……呃……一件非常重要的‘資產’被不明身份的人綁架了,對方索要高額贖金。
客戶不想把事情鬧大,也不想報警后造成輿論壓力,所以委托我們出面解決。”
“行,我們接受。”白星海知道自己和同伴們如果能有機會考上大學,會非常需要這一筆資金,于是干脆利落地答應下來。
唐鰲罕見地扯動嘴角,露出一抹算是笑意的表情,那笑容在他飽經風霜的臉上顯得有些僵硬。
他說道:“既然你們接受了同心圓的委托,那以后在這象區,也算半個自己人了。”這番話帶著明顯的招攬之意。
他示意阿毅播放一段視頻。
手機上的對話視頻轉換,唐鰲的身影變成了一只表情傲慢、眼神帶著幾分哲學思考意味的柴犬。
它正蹲在一個精致的食盆前,慢條斯理地咀嚼著里面的高級狗糧,那姿態,仿佛世間萬物都入不了它的眼。
視頻標題赫然是《是什么食物能讓柴師傅流連忘返?》。
“這是一只網紅狗,粉絲都叫它‘柴師傅’。”唐鰲言簡意賅地說明,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前幾天在它常去的翠湖公園被人用零食誘拐綁走了,綁匪發來勒索信息。狗主人委托我們秘密解決,把狗安全帶回。報酬方面,客戶很慷慨。而且……”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白星海手上那副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黑色手套,以及他鼻梁上的眼鏡,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這事,用腦子,比用拳頭的地方多。”
根據唐鰲提供的有限資料,他們首先來到了“案發”的翠湖公園。
在現場碰到了委托人,好不容易聽完狗主人的嘮叨。四人開始了尋找汪星人的歷程。
......
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混合氣息,偶爾夾雜著幾聲孩童的嬉鬧。
紫余萍試圖模仿影視劇里的偵探,拿著“柴師傅”那張表情獨特的高清照片,努力擠出最甜美無害的笑容,攔住一位正在散步的熱心大媽。
大媽穿著一身花布衫,推著一輛老舊的嬰兒車,臉上堆滿了歲月刻下的皺紋,眼神卻依然帶著市井的精明。
“阿姨您好,請問您最近有沒有見過這只可愛的柴柴呀?”
大媽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湊近照片仔細端詳了片刻,然后非常肯定地一拍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喲!見過見過!不就是老李他們家那寶貝狗子嘛!”她語氣里帶著熟稔。
“昨天下午我還看見它在那邊那棵大柳樹底下吃飯呢!哎喲喂,那小模樣,吃得可香了,把我家那急性子的小泰迪都給看饞了,圍著直轉圈!”
四人面面相覷,看來柴師傅狗界吃播名不虛傳。
林寒月發現,在綁匪發送的勒索信息里,背景音中有規律的“咚咚”聲,懷疑附近可能有某種大型工業機械在運作,或許是綁匪的藏身之處。
翠湖公園邊緣,是未羊市一片正在快速發展的新區,高樓林立,工地遍布。
他們一路找去,那聲音很有可能是來自旁邊的一個新樓盤工地,巨大的液壓錘擊聲覆蓋了方圓幾里地,地基打樁作業正熱火朝天地進行著。
但是聲音的范圍太大,線索再次陷入泥沼。
紫余萍想到,綁匪既然綁了狗,總要給它喂食喂水。他們開始重點排查公園附近的寵物食品店和寵物用品店。
其實未羊市的外城,能有閑錢養寵物的人并不多,寵物店都裝修的氛圍精裝。
剛好公園旁邊就有一家看起來頗為高檔的寵物店,玻璃櫥窗里,品種各異的貓狗或慵懶或活潑。
寵物店邊上還趴著好幾只流浪狗。
路武禹笑著對狗老大“汪……汪汪!”叫了兩聲,那聲音有模有樣。
結果把店里一只脾氣暴躁的杜賓犬給惹怒了。
杜賓犬猛地撲向籠門,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威脅聲,差點引發連鎖反應,導致整個寵物店的狗都跟著一起嚎叫起來,場面瞬間失控。
店主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他是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穿著一件印有貓爪圖案的圍裙。
他連推帶搡地把這四個“可疑分子”轟出了店門,嘴里還罵罵咧咧:“哪里來的野小子!擾了我的生意!”
幾人被趕出了寵物店,白星海還笑罵道:“這門外語我們是聽不懂了,小魚,你這是問出了點什么嗎?”
“哦,杜賓說我往那一站就搶奪了它風頭了,叫我趕緊走,別跟它墻那只帶粉***結的小博美。”
“說的跟真的一樣......”紫余萍捂著臉表示自己丟不起這個人。
“別鬧了,這樣下去不行啊!”紫余萍蹲在路邊,泄氣地看著平板電腦上“柴師傅”主人提供的柴師傅平日最喜歡的玩具和零食清單。
清單長得令人咋舌,上面列滿了各種進口的、限量版的、純天然的寵物用品。
“這狗子的生活品質,比我們還高好幾個檔次啊!混蛋!”她憤憤不平地抱怨道。
白星海也被這仿佛大海撈針般的尋找弄得有些頭大,他揉了揉發脹的眉心,重新逐字逐句地審視資料。
他知道,在看似無序的信息中,往往隱藏著最關鍵的線索。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狗主人隨口提過的一句話上——“柴師傅”對一種特定品牌、特定口味的,據說摻了少量狗薄荷的磨牙棒情有獨鐘。
而那牌子非常小眾,供貨渠道極少,只有未羊市寥寥幾家定位高端的寵物超市有售。
主人還強調,這狗子只要一天吃不到這種磨牙棒,就會開始焦躁不安,不停地“汪汪”叫喚著“提意見”。
“重點查這種特定品牌和口味的磨牙棒,在未羊市的所有銷售網點!尤其是靠近公園和我們之前劃定的可能區域內的!”
結合綁匪可能的活動范圍,他們開始逐一排查有出售這款薄荷味磨牙棒的寵物超市。
通過入侵超市網絡,白星海“稍微借用”了一下超市公共區域的監控。
在高速運轉的數據流中,他精準地篩選出目標。
果然,在昨天傍晚的監控錄像中,有一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瘦高個男子,行色匆匆地購買了一大包“柴師傅”鐘情的那款小眾磨牙棒。
根據超市區域及監控信息,白星海初步劃定了一片老舊居民區。
那片區域是象區的一片城中村,高低錯落的舊樓與不遠處拔地而起的新樓盤形成鮮明對比,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老舊建筑特有的霉味。
“這個綁匪好像有點笨笨的,明明戴了個口罩來掩人耳目,付款的時候卻用得是自己實名注冊的賬號。”白星海感覺綁匪的智商有點堪憂。
順藤摸瓜,白星海利用男子的付款信息和手機信號軌跡,最終定位到了位于一片待拆遷老樓區里的一個出租屋。
那棟樓外墻斑駁,窗戶上掛著破舊的晾曬物,與周圍的現代都市格格不入。
他們剛摸到虛掩的房門外,就聽到里面傳來一個近乎崩潰的哭腔:
“柴大爺!柴祖宗!您就屈尊嘗一口行不行?這可是頂級的進口天然糧啊!我半個月的伙食費!求您了!”
緊接著,是一聲慢悠悠的“汪~”,仿佛在說:“就這?”
路武禹這次沒踹門,而是對紫余萍使了個眼色。紫余萍心領神會,清了清嗓子,模仿社區工作人員的腔調敲了敲門:“您好,燃氣安全檢查,請開門配合一下。”
門剛拉開一條縫,路武禹便用肩膀猛地一撞,四人魚貫而入。
只見屋里,年輕人面色憔悴,頭發蓬亂,正對著沙發上一臉傲慢的柴犬束手無策。
餐桌上擺著那包昂貴的磨牙棒,旁邊散落著幾包只撕開一角的進口狗糧。
一臺手機架在桌上,屏幕還亮著直播界面,沒想到,這位綁匪還想利用“柴師傅”的流量變現。
這是真不怕被人尋上門來啊?
如果早知道這個人腦回路這么大條,自己又何必繞這么大一圈調查,直接追蹤網絡路徑過來,就能解決了。
而事件的主角“柴師傅”,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闖入者,鼻腔里發出一聲輕哼,甚至懶得挪動一下尊貴的屁股,仿佛眼前這場鬧劇,不過是給它平靜生活增添的一段無聊插曲。
那綁匪看到四人,先是一愣,隨即像是看到了救星,帶著哭腔喊道:
“你們是來找這只狗的?太好了!快把它帶走!我真是一時糊涂,我其實……就是想不通,憑什么它拍拍視頻就能住豪宅,我累死累活還欠一屁股債……”
白星海看著沙發上那只睥睨眾生的柴犬,內心一陣無語,回頭對同伴們聳了聳肩。
任務,就在這樣一種荒誕又現實的氛圍中,落下了帷幕。
眾人帶著柴師傅回到了公園門口的寵物店,網紅主人正抱著那只帶著蝴蝶結的博美不停親昵。
籠子里的杜賓犬眼巴巴的望著,好像在羨慕,看到路武禹過來后又齜起了牙。
“這只杜賓犬還真把小魚當成對手了,該不會覺得你會跟它搶老婆吧?”白星海無情地嘲笑著。
“去去去,一邊去。”路武禹無語地把杜賓犬的狗籠踢遠了點。
隨后,眾人將柴師傅還給那位網紅主人后,前往了同心圓的99號酒吧。
酒吧二樓唐鰲的辦公室里,雪茄的煙霧繚繞,威士忌的香氣彌漫,一切都恢復了往日的沉穩與奢華。
唐鰲聽著白星海做著簡潔的匯報,好像聽到了一個搞笑故事:“做得不錯。”
他揮了揮手,阿毅立刻拿出一個裝著厚厚一疊現金的牛皮紙信封,遞到白星海面前,“這是客戶支付的酬勞,按比例,這是你們的那份。”
白星海有些意外地接過信封,入手沉甸甸的,厚度遠超他的預期。
“你們還年輕,腦子轉得快,手腳也還算利索,關鍵是……重情義,講規矩。我很欣賞你們。
象區這潭淺水,埋沒了你們。以后要是覺得沒地方可去,可以來找我。”
這話里的招攬之意,已經不言而喻。
“謝謝唐會長的寬宏大量和賞識,您的話,我們會認真考慮的。”
白星海不卑不亢地回答,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斷然拒絕,為自己和同伴們留足了回旋的余地。
他知道,在這個復雜的城市里,貿然站隊只會讓他們更快地失去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