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風(fēng)波,讓周家人注意到趙暖。
趙暖跟著隊伍邊走邊砸,淚水滿臉。
昔日富貴慈祥的侯夫人搖搖欲墜。
大公子周文睿滿身是血,應(yīng)該受了酷刑。
大奶奶林靜姝那么柔靜的一個人,滿身污垢,衣裙破爛。
十四歲的三公子周文軒,不顧自己渾身鞭傷,護(hù)著前面的侄女周寧安。
但她們看向趙暖的目光里都只有一種情緒,感謝。
不過趙暖卻發(fā)現(xiàn)隊伍里少了一個人,二公子周文錚。
還沒等她想明白,就被一只手拉住,帶出人群。
趙暖渾身一僵:“誰!”
“是我,小聲些。”
入眼的是個男人,但對方壓低的聲音卻有些熟悉。
“這是……煜兒!”
“姑奶奶?”
侯府有三位公子,一位小姐。
大公子,三公子跟眼前的這位已經(jīng)出嫁的小姐周清辭是侯夫人所生。
二公子周文錚是庶子,趙暖極少在侯府見到這個人。
眼前女扮男裝的就是周清辭,她比大公子小兩歲,嫁給了相國孫家大少爺。
“跟我走。”周清辭忍住想伸手摸侄兒的沖動,轉(zhuǎn)身在前面帶路。
趙暖來不及多想,馬上牽著女兒跟上去。
她跟周清辭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壓低聲音說話。
“姑奶奶,侯府會被流放到哪里?”
“隨州。”
“那您找我何事?”
“你若是無地可去,可否帶著孩子去隨州?”
趙暖皺眉:“那邊有人?”
“那邊是流放之地,我爹在那邊有部下。不過……”
遂州被群山環(huán)繞,夏日炎熱,冬日苦寒。
流放之人以燒炭為生,整個城都是黑乎乎的。
并且相距京城足足一千三百里,趙暖帶著兩個孩子怕是難以到達(dá)。
“去!”
趙暖只是一瞬就做出決定,她一個婦人帶著兩個孩子去哪兒都危險。
如果流放之地有周家后手,那只要能撐著走過去,后面的日子應(yīng)該就好過了。
她答應(yīng)的爽快,反倒是讓周清辭一愣:“你可知道……前路艱險?”
“知道。”趙暖咳嗽一聲,觀察周圍動靜:“夫人放歸眾仆,不僅是她仁善,也有為我打掩護(hù)的意思。”
“但仆役們都有造冊,官府要查必定是從主子們貼身的開始查起,但到我這里雖是遲早的事兒,但還有時間。”
“所以為何不趁著他們還沒查到,我先行一步呢?誰能想到我一個粗使婢,在深秋敢?guī)е變罕鄙峡嗪亍!?/p>
周清辭回頭想細(xì)看趙暖,她明白為何母親大嫂要把小侄子給趙暖了。
本想讓趙暖聽自己安排的周清辭動搖了,她問道:“你想如何去?”
“請鏢隊,到云州與做生意的丈夫過年。”
如果直接到隨州就太明顯了,所以趙暖打算先到距離隨州三百里的云州,然后再做打算。
周清辭喉頭哽咽:“明日城外三十里地,會有鏢隊等你。”
說完,周清辭就要轉(zhuǎn)入一條小巷跟趙暖分開。
“姑奶奶!”
周清辭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您只有保全自己,周家才能無后顧之憂。”說完這句,趙暖又覺得有些籠統(tǒng)。
想了想繼續(xù)說道:“隨州苦寒,您在京城就要多賺些銀錢,接濟(jì)接濟(jì)。”
本來周清辭已經(jīng)做好魚死網(wǎng)破之意,聽到趙暖這話她渾身一震。
周家一門從太祖開始就為國征戰(zhàn),如今邊關(guān)平靜,朝中重文輕武。
父親本以為家中兄弟棄武從文,再將她嫁與相國孫家,主動遞上個軟肋就能保家幸免于難。
沒想到……周清辭眼淚一滾而落。
馬上就入冬,娘家人怎么可能平安走到隨州啊。
“還有一點,姑奶奶可知二公子去了何處?侯府后院被掘地三尺,您多留個心眼子。”
趙暖說完不敢再停留,拉著妍兒快步離去。
周清辭表情一凝。她被孫家控制,對侯府的事兒一無所知。
趙暖的這兩句讓她撕開了陰謀的一條縫隙,得見些許天光。
怕在城里待得太久有變故,趙暖留幾片爛菜葉在背簍里,拉著妍兒遭受幾個白眼買到一小捧白米。
最后在一家雜貨店又買了針線、水袋、木頭碗筷,火折子。
守城官兵見多了這種進(jìn)城賣菜換點錢財?shù)陌傩眨攵紱]想就放她們出城了。
出了城,趙暖攔住一輛牛車:“叔,您去哪兒?”
“二十里鋪,咋了要搭車?”
趙暖假裝不信:“叔您住二十里鋪哪家啊?我咋沒見過您嘞。”
“二十里鋪往北四五里的山坳村,平時不咋從鎮(zhèn)上過,小嫂子您住啥地方的啊?”
“鎮(zhèn)上,一對老夫妻開客棧那家。”趙暖可沒去過二十里鋪,但她順利套出來了話。
至于客棧嘛,那個鎮(zhèn)都會有,至于有沒有老夫妻那就看運(yùn)氣了。
好在趙暖運(yùn)氣不錯,二十里鋪還真有一家老夫妻開的客棧。
“哦……知道,知道。那您是……”
趙暖笑嘻嘻道:“今兒婆婆難得讓我進(jìn)城賣個菜,順便給小的買點白米熬粥嘞。丫頭貪玩,一下就到這個點兒了,您載我一程。”
說完她翻了翻衣襟:“哎呀銅板花完了,您載我到家門口再給錢成不?”
“成成成。”牛車?yán)蠞h是進(jìn)城賣柴的,沒想到回城時還能遇到這種好事,頓時笑開花兒。
坐上牛車,妍兒從懷里掏出一顆麥芽糖遞給老漢。
老漢樂呵呵的接過塞進(jìn)了口袋,順便打趣:“妮兒啊,可是你買糖花光了你娘的錢?不然她身上咋連兩個銅板的車費都拿不出呢。”
趙暖有些擔(dān)心妍兒,悄悄扯了她一下。
妍兒嘴巴一翹:“哼,給我買了一把麥芽糖才幾文錢。給弟弟買的白米可花了幾十文,可不就再拿不出一枚銅板了!”
“你這丫頭,弟弟這不是還小嘛。”
“哈哈哈哈……小妮兒伶俐。”
趙暖坐在牛車水,看著高聳的京城城門距她越來越遠(yuǎn)。
五年前入城狼狽,六年后出城還是這么狼狽,她搖頭苦笑。
“叭……”
一個口水泡泡破裂,發(fā)出聲響。
趙暖低頭看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妍兒也湊過來:“娘,弟弟好乖。”
“嗯,你也好乖。”趙暖在女兒額頭親了一下,又低頭在周寧煜臉上吧唧了一個。
“都是娘的好孩子。”
說這話時,趙暖不免想起了周安寧,心里滿是擔(dān)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