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沈云漪顫抖著手。
沈明清主動將臉放在她掌心:“姑姑,是我。”
“你真的沒死~你真的沒死!”沈云漪哭出聲,她與沈明清不止是姑侄關系。
他娘陸氏,是她的手帕交,兩人未出嫁前形影不離。
尤記得那年,她挺著孕肚送陸氏嫁進自己的娘家。
還記得陸氏彌留之際,握著她的手囑托“你哥哥愛鉆牛角尖,若是他沒有善待小二,你便幫我照看著”。
當時大哥要斬殺風清,沈云漪跪地抱他腿痛哭都沒有用。
所以侯夫人沈云漪這么多年一直恨她大哥,侯府出事后,她也堅決不接受沈家暗中幫扶。
姑侄倆抱頭痛哭,門外的周文睿也淚流滿面。
周文軒穿著新棉衣,靠在廂房門上。
“看看,這就是你忠心的天子。毀了一個又一個忠誠良將的家室,只為穩定朝堂平衡。呵呵,又蠢又壞!”
周文睿捂住胸口,將新棉衣揉成一團。
左邊耳房里,林靜姝摟著周寧安,安心入睡。
趙暖帶著妍兒輕輕退出,兩人沒理屋檐下的兩個男人,手牽手出了周家院子。
今日是除夕,是團圓的好日子。
趙暖早就想好要做些什么菜來慶祝這樣的好日子。
不管朝廷波瀾,她只有一個想法:
好好活,活得好。
若有人來破壞,她有的是力氣和手段回擊!
做飯的時候,少年們又換回了先前的舊衣裳。
見趙暖在看,小五很得意:“我讓他們換掉的。新衣服明日穿,今天咱們還要給趙姐姐打下手做飯呢。”
“好啊!”趙暖表揚他,“咱們小五是個有計劃的好小子。好東西咱們不吝嗇用,但要愛護。”
“知道了,趙姐姐。”少年們齊齊回答。
他們像是一塊雪白的海綿,拼命吸收趙暖傳授給他們的每一點,在人海中立足的知識。
熊骨大補,趙暖燉了滿滿一大罐子。
周家人現在身體虛弱,不適宜吃太油的東西,她小心把湯表面的油撇出來。
這些油也不浪費,用來炒菘菜也很好吃的。
過年嘛,趙暖想了想,用的全是白米白面。
“妍兒。”
“娘!”
“過年了,給你的兔子一顆菘菜吃。”
妍兒開心地抱著一大顆菜高興不已:“我替小兔子謝謝娘。”
平時喂給小兔子的都是邊角料,過年人要高興,小動物也要高興。
母羊、騾子也得到了充足的食物。
因為羊要產奶,每日喂的都是煮熟的雜糧粉,今日趙暖還給加了幾瓢豆漿。
“你們看好了啊。”大鍋前圍了一圈少年,趙暖在教他們做豆腐。
“豆漿會假沸,這個時候喝了會中毒。”
“一直攪,等撥開表面的沫子,下面的豆漿翻波浪了才熟。”
少年們聞著味兒,咽口水。
趙暖讓小一抱來糖罐子,沖了一盆甜豆漿,給少年們解饞。
“娘,寧安的呢?”妍兒捧著自己的小碗,想喝又不舍得。
“好孩子,豆漿容易脹氣,寧安現在還不能喝。”
“哦……”妍兒垂下眼皮,不過片刻她又高興起來,“我去叫沈叔叔來喝。”
“好!”趙暖真的很喜歡妍兒。
聰明懂事,很少無理取鬧。
“沈叔叔~”
妍兒低頭站在門口,輕輕敲門。
門半開著,侯夫人看到低著頭、端著碗的小丫頭。
“妍兒……來,進來。咳咳咳……”
妍兒把碗放在門檻上,跳過門檻后先行了個大禮。
“趙妍見過夫人。”
侯夫人沈云漪眼神不錯,盯著妍兒看。
越看她越心酸,當初兩個小姑娘都是一般玉雪可愛。現在妍兒越發聰慧,可自己的寧安只剩一口氣了。
“好孩子,來……”
妍兒大眼睛看了看沈明清,這才穩穩地走到床前。
她學著趙暖的樣子替侯夫人壓了壓被角,一出口就是小孩兒裝老成的話語。
“夫人可覺得松快些了?我娘說那豆漿容易脹氣,所以您跟寧安還不能喝哦。
嗯……您要是想喝的話,我娘熬了熊骨湯,妍兒去給您端一碗來可好?”
她邊說,還邊用小手拍著沈云漪蓋在被子里的手臂。
“那就謝謝妍兒了。”沈云漪拉著妍兒的手。
她像是在做什么決定,咬了一下嘴唇,從枕頭下摸出那枚趙暖從她發髻里拆出的雙魚玉佩。
她手指稍微用力,玉佩就分成了兩條魚,一條橙紅飄綠,一條青綠飄橙紅。
沈明清看著她,這玉佩成色一般,但能被姑姑藏在發髻里帶出來,來歷必定不一般。
沈云漪看著手心的兩枚魚形玉佩,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雙魚佩傳到我手里已有五代,是咱們大宏開國祖皇帝與皇后的定情信物。
兩人緣起山野,所以這玉佩的材質一般。后來兩人生了一對女兒,這玉佩就是為她們準備的。”
沈明清聽過這個故事,京城里的人也都聽過。
不過大家都當傳說來聽,沒想到是真的?
“后來母女三人被官府逼死,只留下這枚玉佩,祖皇帝這才揭竿起義。立國后,祖皇帝睹物思人,一生未娶。
祖皇帝彌留之際,恰好沈家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這玉佩就賜給了沈家。”
沈明清看著這玉佩,皺眉:“既然一生未娶,為何還有后代傳位至今?”
“祖皇帝登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追封原配為皇后。兩位女兒的封號,一為昭華,一為明曦。”
說到這里,沈云漪把玉佩對著光,果然見兩枚玉佩的魚身都有刻痕。
看那歪歪扭扭的字體,隱約能分辨以橙紅為主的魚身上是‘明曦’,另外一枚上是‘昭華’。
這字體一看就知不是工匠雕刻,而是用硬物手刻的。
而篆刻之人,想來就是那位祖皇帝。
“每到皇帝殯天,就會引得姓尉遲的旁支奪權,你以為緣由是什么?”
沈明清恍然大悟:“祖皇帝殯天后,繼承皇位的也是旁系?”
“嗯,當初祖皇帝無女無兒繼承皇位,后又憂思重病不甚清醒。就由著各位大臣擁立了一位旁系子弟為太子。”
正因為如此,尉遲家的人都覺得自己也可以繼承皇位,所以每一任皇帝殯天后,就會風云四起。
周家、沈家一直征戰,人丁不旺,只有嫡脈相傳,這兩家才是鎮朝的根本。
奈何現在的皇帝尉遲孤是粗使婢之子,幼年受苦時結交了同為通房之子的孫兆。
再后來他們倆又遇到武安侯周弘遠,三人結拜為異姓兄弟。
至于現在為何又要害周家……
沈云漪冷笑,無非是那兩位自卑,無法面對周弘遠跟他們身份有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