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不到三秒，裴渡平靜地移開目光，低頭喝了口咖啡。

安渺心領神會，走到窗邊，和這人對線。

平頭男狂躁道：“我說我要退單！”

她指了指對方的手機，露出一個和善、禮貌、又爽到不行的微笑，很茶地說：“點開點單頁面，有退款選項就可以點哦。”

“我手機上沒有！”

“沒有就退不了了哦。”

“憑什么不能退，我要投訴你們，這不是霸王條款嗎！”

安渺心里咯噔一下，心說壞了，這種話術怎么回來著？她忘準備了！

放在旁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拿起來，是裴渡發來的一張圖片，她瀏覽完，心情雨過天晴，高興地展示那張圖：“底下有寫呢，解釋權歸我們所有，點單默認接受。”

安渺笑瞇瞇，甚至還有功夫用敬語：“您點了幾杯呢？”

那人看她這個語氣，還以為有回旋的余地，語氣也變好了點，煩躁敷衍地說：“一百多杯。”

“好的，”安渺揚聲道，“小紀，一百杯榛香奶咖哦！”

小紀：“好的！”

她好整以暇地站在空調風底下，欣賞猥瑣男原地破防的樣子。

但她沒想到，這男的在這么不占理的情況下，居然還敢告老師。

半小時后，他帶了個老師過來了。

平頭男指著餐吧，正要開口，安渺立刻迎了上去。

她把剛做好的奶咖給老師遞了一杯，驚喜道：“陳老師？好久不見。”

陳萱點點頭，“好久不見，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安渺短暫寒暄，然后指了指老師身后的人，“老師，這個同學特別好！”

平頭男：？

安渺：“他說要點一百杯奶咖給環衛工，我們都挺感動的，給他優惠價15一杯。”

平頭男心說你放屁吧，原價才13！

“行，”陳萱點點頭，對他道，“那你給環衛工送去吧，如果網銀不夠的話就結現金，她們只收你一千五。”

安渺也跟著點頭，笑瞇瞇地朝他伸手要錢。

這一天真就他媽倒霉透頂，害怕再報復下去更倒霉，他咬牙把錢付了，又給環衛工送過去，安慰自己道，說不定學校因此給他表彰呢？花點錢也認了。

大汗淋漓地在地鐵口坐下，他點開手機，發現學校的千人大群把今天下午的事傳瘋了——不是環衛工的事，是他騷擾人還讓人被電蚊拍打了的事，真名都被開出來了，他滿臉漲紅地裝路人為自己說話，然后被踢出了群。

-

“已永久拉黑！爽！”

何瑤上了餐車，用自己的群管理號，讓這個猥瑣男完成了全學校的社死。

何瑤轉頭看她：“話說你今天真的很帥嗎？圍觀的人都說爽死了——”

“也還好吧，”安渺說，“我原本還想再多抽幾巴掌的。”

“……”

小紀和姜姜今天搖奶茶已經累瘋了，安渺讓她們先去吃飯，自己來進行餐車的收尾工作，何瑤原本在幫忙的，聽說前男友來找她了，立刻租了輛共享電瓶車準備去把那個畜生創死。

安渺心急如焚，想早點收拾完，早點去看熱鬧。

餐車已經打烊，她把點餐窗口和入口都關上，免得再來客人，轉頭洗機器的時候，忽然看到一雙手加入戰場，差點嚇暈過去。

“你怎么沒下去？”她看著裴渡發出疑問，問完才想起來，她可能根本沒把他當客人，所以清點人數的時候，數錯了。

她還以為人都走了呢。

不過有個人幫忙也挺好的，十多分鐘后，餐車收拾完畢，安渺琢磨著，是不是應該招幾個體育生來搖奶茶？不然小紀她們太累了。

學校好像正好有體育學院吧，之前路過，看他們體能似乎不錯。

她這么想著，在宿舍群里發了消息征求意見，想起今天的事兒，抬頭看著裴渡，揚起一抹迷之笑容。

裴渡：“笑什么？”

她反手撐在吧臺上，笑瞇瞇地說：“就是忽然覺得，你還挺可靠的嘛。”

他哼笑一聲，像是受過什么天大的委屈：“用起我來就覺得好用了？”

安渺不知道是這句話本來就有問題，還是她那種小說看太多了，聽起來……好奇怪。

不知道怎么處理一件事的最好辦法，就是不處理——她跳過這個好像有點敏感的話題，遞給他一杯奶茶：“你先下吧，室友是不是還在等你？”

裴渡：？

他覺得自己真是比奶油還好打發，淡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過會兒再走啊，免得被人看到我們一起出去，不好。”

“有什么不好？”

安渺很驚詫地看著他：“你不要名聲，我可還要的。”

孤男寡女，在餐車打烊后一起待了半小時，他知不知道傳出去會變成什么樣？

裴渡笑一聲，總之聽起來是不怎么爽，安渺還想說點什么，視線中，他已經轉身下車了。

她遙遙囑托：“就說是我弄錯了把你鎖進來了啊！”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

……

裴渡下了車，看到不遠處，一邊玩手機一邊等他的鄧航。

鄧航詫異看他：“哪里出了bug啊？要改這么久？”

今天之所以能把裴渡拽出來，也是因為他保證餐車里有位置，裴渡可以來這兒寫程序，這個大忙人才同意的。

但裴渡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遞給他一杯奶，鄧航端起來看了看：“茉莉櫻花飲？你啥時候愛喝這么軟妹的東西了？”

“別人給的。”

“誰給的？”

裴渡看著他，平靜道：“你女神。”

鄧航哈哈大笑，感覺兄弟今天真的很幽默。

“行了不開玩笑了，晚上吃啥？”

裴渡沒接話，朝他伸出手。

鄧航：“又怎么了？”

“還我，”裴渡道，“沒說送你，只是給你看看。”

鄧航：“……”

哈哈，操！

安渺沒給他吸管，裴渡打開蓋子喝了一口，大概是她按照自己口味調的，又冰又甜。

她這人就這樣，打個巴掌給個甜棗，這么想著，手機震動，是她發來的新信息。

安渺：【這周末去哪玩？】

-

裴渡最終把目的地定在寧城，安渺很滿意，因為那兒的漂流，她已經心動很久了。

地點定下之后，她開始找酒店，何瑤也回來了。

何瑤激情講述了自己與渣男對戰的半小時，其中包括對方嘴硬說沒有劈腿、何瑤親自化身福爾摩斯，抓住細枝末節追問的精彩片段——

安渺聽得入迷，視線里正好看到一家地段很好的雙層民宿，她本想看看細節的，結果等她從何瑤那邊把視線移回來的時候，發現已經預訂成功了。

我什么時候點的？

她正要看看怎么取消的時候，房東的消息也過來了：【親，幾個人入住呢？】

……

入住的時間定在周五晚上，三小時的高鐵后，安渺拖著行李，順利抵達民宿。

這地方交通方便，還有個落地窗可以看景，簡直是天選旅游住處。

裴渡把她的箱子在門邊放好，然后朝她攤開手。

安渺眨眨眼：“什么？”

裴渡：“我的房卡。”

安渺看了他兩秒，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心虛，指了指樓上，道：“你住那兒。”

“……”

裴渡順著她指的地方看上去，是這間屋子的二樓。

他沒再說話，這沉默太要命了，安渺負擔不了，只好假裝去開箱子，實則余光一直放在他身上，不知道過了幾分鐘，裴渡終于再度開口。

“那你住哪里。”

這語氣已經有點不對勁了，安渺清了清嗓子，真摯地說：“我晚上洗完澡出去睡大街。”

“……”

他拿出手機。

安渺：“你干嘛？”

“重新訂。”

剛才的心虛在這一刻化為不爽，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獸似的，不能睡他床，還不能跟他住一間民宿——安渺覺得從小到大都沒被人這么嫌棄過，不高興道：“什么意思？睡一間屋子而已，又不是睡一張床上，我難道會玷污你嗎？”

他們倆這種關系，住上下樓也沒什么問題吧？

安渺說：“我是點錯了才訂的這里，但是房東人太好了，又是給我發照片，又是升級房型的，我不好意思再取消了。而且你看這里地段很好，要再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每天打車都要很久。”

“上下樓都有獨立浴室，我又不會主動上樓，”說著說著，她覺得沒意思，坐在沙發上揮揮手，“算了，懶得跟你說，你出去住吧，找到了把訂單推我，我給你付錢。”

……

等她說完，房間內陷入沉默，安渺低頭刷微博，等他什么時候把訂單推過來。

聽到裴渡的腳步聲，她在等他出門，不期然，視線里突然出現一面鏡子。

映出她的臉，和一旁正透過鏡子看她表情的裴渡。

她正要說話，聽到裴渡的聲音：“生氣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一下唇角：“沒，我一點兒都不生氣，我開心得要死，有個男的跟我住一起我還害怕呢，半夜起來上廁所都得鎖門。”

“……”

裴渡開口：“跟你住一起，我睡不好。”

她覺得簡直荒謬：“為什么？難道我會夜闖你房間嗎？該擔心的人是我吧！”

裴渡沉默幾秒：“……跟你說不通。”

“嗯嗯，你跟酒店前臺說得通，”安渺道，“趕緊把新房間訂單發我。”

他轉身上樓：“我去洗澡了。”

安渺：？

你是正常人類嗎你？

她干脆也去洗澡了，等洗完，給他發消息：【酒店找好沒有？】

五分鐘后，裴渡消息回過來。

【睡了。】

“……”

狗東西，安渺敷了張面膜，打算吹完頭發就睡覺，結果發現，吹風機還在他箱子里。

她發質特殊，用外面的吹風機容易炸毛，必須得用自己的，但她包里實在裝不下，就塞裴渡那兒了。

應該還沒睡吧？她打算直接上樓，又低頭看了一下。

……沒穿內衣。

但是他應該發現不了吧？

算了，安渺很快否定了自己，想起高中那次也是見他懶得穿，結果當場被人塞回房間重穿，此后出門還時常收到此人的監督，言簡意賅的“穿內衣”三個大字，導致那段時間她氣得把他的備注改成“內衣衛士”——她只是見他才懶得穿，怎么可能出門也不穿啊！

真不知道在裴渡心里她究竟是什么形象。

這么想著，安渺認命地貼上胸貼，站在他房間門口，又犯了難。

他是不是睡了？要不別打擾他了，自己悄摸摸開門，然后拿完吹風機就走？

思前想后，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她屏住呼吸，緩緩按下門把手，輕輕向內一推——

沒推動。

……

…………

裴渡把門反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