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這次提前準(zhǔn)備了藥性極強的蒙汗藥,管他老虎豹子,沾上一點就得睡到日上三竿。
這回,誰都不能阻擋他去見女兒!
亥時二刻,萬籟俱寂。
赫連??換上利落的黑色夜行衣,如同暗夜中的鷹隼,悄無聲息地登上了睿親王府的外墻。
堂堂一國之君,竟如此低三下四、行偷摸之事,說出去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可沒辦法,誰讓他的妻兒都是別人的……
他若是不當(dāng)這“登徒子”,怕是連面都難得見上一回。
赫連??熟門熟路地翻過內(nèi)院墻角,腳剛沾地,果然又對上了那雙在月色下泛著幽光的熟悉虎目。
小貍胖歸胖,它畢竟是山中猛獸,一身肌肉和力量可不是擺設(shè)。
平日里在寧姮面前討好打滾、露肚皮的諂媚嘴臉,到了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便換上了一副屬于百獸之王的冰冷與警惕,額頭上鮮明的“王”字紋路,在夜色中平添幾分威猛。
若換了尋常賊人,恐怕早就嚇尿了褲子,成了虎口亡魂。
然而這次見到赫連??,小貍只是抽動了幾下靈敏的虎鼻,在不遠處仔細(xì)嗅了嗅,似乎在辨認(rèn)著什么特殊的氣味。
片刻后,它竟甩了甩粗壯的尾巴,然后……轉(zhuǎn)身,邁著慵懶的步子,慢悠悠地走開了。
正準(zhǔn)備掏出蒙汗藥的赫連??:“……?”
這什么意思?不打算搭理他了?
赫連??懷疑他是不是在暗處埋伏,準(zhǔn)備伺機偷襲,便謹(jǐn)慎地等在原地。
可等了一小刻鐘,風(fēng)平浪靜。
赫連??將蒙汗藥收了起來,輕手輕腳地朝著里面潛行而去。
睿親王府是他來慣了的,當(dāng)初修建時,王府的圖紙都需經(jīng)他這皇帝過目批準(zhǔn)。
因此,他對府內(nèi)路徑了如指掌,輕車熟路地避開了幾隊巡邏的侍衛(wèi),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主院外。
赫連??依舊在門外陰暗偷窺。
房內(nèi)燭火已熄,借著微弱的月光能看到兩人相擁而眠的身影,姿態(tài)親密,呼吸平穩(wěn),顯然早已熟睡。
帝王心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澀,極不是滋味。
若是那些暗衛(wèi)爭氣些,在他下旨賜婚之前便找到寧姮,或許……此刻睡在床上的就是他。
但眼下木已成舟,多說無益。
赫連??壓下心頭的酸澀,轉(zhuǎn)身朝著主院旁的偏殿摸去。
偏殿房門外有侍衛(wèi)值守,不過這些人本就是赫連??親自從龍鱗衛(wèi)中挑選出來,專程撥給睿親王府保護寧姮和孩子的。
此刻見到本該在宮中的帝王身著夜行衣親至,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堪比瞎子、聾子、啞巴,默契地垂下頭。
假裝什么都沒看見。
于是,赫連??順利地推門而入。
房間內(nèi)安靜,只余一盞昏暗的燭火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守夜的嬤嬤睡在旁邊的軟榻上,發(fā)出均勻的鼾聲。
未免驚動旁人,赫連??還是謹(jǐn)慎地給那嬤嬤用了點溫和的蒙汗藥,確保她能一覺到天亮。
這才放心地小心接近內(nèi)側(cè)的嬰兒床榻。
只見那小小嬰兒獨自睡在寬敞的床榻上,顯得愈發(fā)玲瓏。
她旁邊還堆著幾只用柔軟毛線織成的粉白色小兔子,樣式別致可愛,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小家伙陷在這些毛絨中間,仿佛被溫暖和愛意簇?fù)碇?/p>
赫連??心里瞬間軟成了一灘水,連帶著周身冷硬的氣息都柔和了下來,他上前,極其輕柔地為女兒掖了掖被角。
然而下一刻,嬰兒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輕顫動,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赫連??動作都放輕了,“……宓兒?”
小嬰兒才出生五天,視力依舊模糊,但那雙眼眸卻十分明亮澄澈,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
她似乎并不怕生,見到床前這個高大的黑影也沒哭沒鬧,反而咧開沒牙的小嘴,露出了一個無意識的甜甜笑容,臉頰兩邊甚至浮現(xiàn)出淺淺的梨渦。
怪不得世人都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這一瞬間,赫連??覺得之前翻墻當(dāng)賊的種種憋屈,全都煙消云散,值了!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將寧纓從溫暖的被窩里抱了起來。
“宓兒,還認(rèn)得我嗎?”他將聲音放得極柔。
寧纓嘴里發(fā)出“啊啊”意義不明的單音,小手揮舞著,精準(zhǔn)地再次將赫連??的一根手指頭攥在了自己小小的掌心里。
然后鼓著腮幫,吐出幾個小小的泡泡,像只傻乎乎又可愛至極的小金魚。
赫連??心都軟成一灘水了。
他覺得這肯定是獨屬于他們父女之間的默契和親昵。上次宓兒出生時,也是這樣抓住了他的手指。
“宓兒知道我是誰嗎?”赫連??低頭,用額頭輕輕碰了碰女兒的額頭,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盼和酸楚,“我是父皇……你的父皇。”
緊接著,赫連??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小巧的撥浪鼓,在寧纓眼前輕輕晃了晃。
“看,父皇給宓兒帶的禮物?!?/p>
夜半三更,所有人都睡了,赫連??也沒有真的搖出聲響。
只是象征性地輕輕晃了兩下,便將那只嶄新的撥浪鼓塞到了床上那堆毛線兔子中間,算是給女兒添了個新玩具。
然后,赫連??又拿出一個精巧的平安扣,放進襁褓的夾層里。
“這是給阿娘的,宓兒先幫娘親收著……她向來粗心,或許要許久才能發(fā)現(xiàn)?!?/p>
初為人父的滿足感充盈著赫連??的胸腔,哪怕只是他一個人在這里絮絮叨叨,而那么小的嬰兒根本就不能給予清晰的回應(yīng),赫連??還是樂此不疲,低聲對著女兒說了許多話,仿佛要將這錯過的五日時光都補回來。
直到子時過半,寧纓開始眼皮打架,小腦袋一點一點地,最終在赫連??沉穩(wěn)的心跳聲中再次沉沉睡去。
赫連??知道,自己該走了。
他萬分不舍地,輕輕將孩子放回原位,仔細(xì)為她蓋好被子,才準(zhǔn)備起身離開。
然而,他剛直起身,房門卻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了。
“……表哥?”
是陸云玨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