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痛……我的腿!”
崔熙月還沒完全清醒過來,便感覺腿部劇痛,軟綿綿地使不上任何力氣,她驚惶不安,“我的腿怎么了……”
崔文宥道,“斷了,日后坐輪椅就是。”
惹了皇帝,只是斷兩條腿,已經(jīng)是格外開恩了。
然而崔熙月臉色慘白,斷了……什么叫斷了,以后她就是個殘廢了是嗎?
“這次只是腿,下次可能是你的舌頭,你的手……還有你這條命。”
說著,崔文宥露出一抹憐惜的笑容,伸出手作勢要探她的額頭,“受了這么大的罪,人都瘦了一圈,多可憐……”
他語氣溫和得令人心頭發(fā)毛,崔熙月淚流滿面,卻還是猛地抱緊被子,忍痛朝后縮了縮,“……娟兒呢?”
崔文宥的手懸在半空,臉上的笑容瞬間冷凝,面上那偽裝的暖意也消散殆盡。
“怎么,躲我?”
“沒有!我怎么可能躲你……三哥,我沒有……”她聲音沙啞,帶著不易察覺的驚懼。
崔熙月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十歲之前,家里最疼她的就是這位三哥了。
他們年紀(jì)相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三哥總是第一個想到她。她闖了禍,他也總是默默替她擔(dān)下。
但不知從何時起,一切都變了。
他變得冷漠、疏離,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情緒,甚至是厭惡。
彼時,崔熙月也是被父母捧在掌心里嬌養(yǎng)大的,心高氣傲,慢慢地,便也與這位驟然轉(zhuǎn)變的哥哥疏遠(yuǎn)了。
直到十六歲那年,她無意中發(fā)現(xiàn)……
簡直是惡心齷齪至極,他怎么可以那樣!
崔熙月還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里,崔文宥卻已經(jīng)猝然伸手,狠狠扼住了她纖細(xì)的脖頸。
“我的好妹妹,你為什么不聽話呢?”他俯身逼近,氣息噴在她的耳畔,聲音低沉如鬼魅,“我費(fèi)心救你,治好你的嗓子,可不是為了讓你繼續(xù)犯蠢,去招惹不該惹的人。”
窒息感讓崔熙月拼命掙扎,臉色迅速漲紅。
“三哥…你放開…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不,你不知道。”
崔文宥的手指緩緩上移,重重摁在她毫無血色的嘴唇上,阻止了她即將出口的尖叫和辯駁,“你真是蠢得令我發(fā)指。”
崔熙月被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駭住,淚水洶涌而出。
她聲嘶力竭地喊道,“三哥!我是你妹妹,你不能這么對我!”
“妹妹?”崔文宥嗤笑一聲,“是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個字。
“最近給我老實(shí)在房里待著,再敢輕舉妄動,或是踏出這院子半步——”他微微松開些許力道,讓她得以喘息,眼神卻更加冰冷,“我不會再對你留情。”
崔熙月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但她不知道為什么?他們是親兄妹啊,他為何要這么羞辱她!
然而,即便要被那么“羞辱”,她也不會讓寧姮好過。
“不!三哥,你再幫我一次!”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顧一切抓住崔文宥的衣袖,“你幫我把那個秘密傳出去!寧姮她懷著野種,肆意誆騙懷瑾哥哥,我不能讓那個賤人得逞!”
“懷瑾哥哥?”崔文宥眸色一沉。
剛剛松開的五指再次收攏,掐得崔熙月眼前發(fā)黑,“叫得當(dāng)真是親熱啊,你以什么身份替他鳴不平?嗯?”
“三哥……若是你……愿意幫我,我答應(yīng)你……”
感到空氣一點(diǎn)點(diǎn)被剝奪,崔熙月流著淚哀求,“……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只要你幫我毀了寧姮……”
那雙含淚的眼睛望著自己,淚珠懸在纖長的睫毛末端,將落未落。
這副模樣,依稀還有幾分小時候跟在他身后,甜甜叫著“三哥”,向他討要糖人時的影子。
曾幾何時,他最疼這個最小的“妹妹”。
什么稀罕玩意都緊著她,哪怕是她任性闖了禍,推到他身上,他也甘之如飴地替她背下黑鍋。
——如果,她真是他妹妹,而不是個外面抱來的野種的話。
但就是這么個又蠢又壞的野種,卻讓他這么多年一直讓他放不下……
何其可笑!
崔文宥猛地松手,毫不憐惜地將崔熙月摔回床榻之上,眼底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寒潭。
“老實(shí)待著。”
撂下這幾個字,他拂袖而去,再未多看她一眼。
……
與此同時,景行帝雷霆手段,在行宮里進(jìn)行了一場徹底的清洗,揪出了好幾個潛伏極深的南越奸細(xì)。
這些人被查實(shí)與萬壽宴當(dāng)夜刺客有關(guān)聯(lián),盡數(shù)被處以極刑。
血淋淋的人頭高懸,以儆效尤。
雖然血腥殘暴,但卻讓籠罩在行宮上空的陰云散去了些許,畢竟刺客被抓出來,總比一直藏在暗處來得好。
然而對端王這邊而言,就略微有點(diǎn)棘手了。
“陛下,臣棋藝不精,又輸了。”端王將手中黑子放入棋罐,姿態(tài)謙恭。
赫連??指尖拈著一枚白子,“怎會,皇叔承讓罷了。”
“朕記得,父皇在世時,九皇叔的棋藝是最好的,只是可惜,英年早逝。”
他并未抬眸,只是將白子慢慢撿起來,“皇叔還記得九皇叔因何而逝么?”
端王表情有瞬間的凝滯,隨即道:“如何不記得,老九謀逆篡位,膽大包天給先帝……下毒,事敗后被剝奪封號,圈禁至死。”
赫連??扯了扯唇,譏道,“既知道前車之鑒,皇叔又為何要重蹈覆轍?”
他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山雨欲來的威壓,“是覺得朕尊你為皇叔,便可以肆意妄為,將朕的仁慈拿去輕賤嗎?!”
后半句語調(diào)極重,已是毫不留情的斥責(zé)。
端王慌忙離席,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陛下明鑒,臣萬萬不敢!”
“謀逆篡位乃死罪,臣如何敢,臣惶恐啊!”
“你是該惶恐。”赫連??不再與他虛與委蛇,將一張折疊的絹布隨手?jǐn)S于端王面前。
那絹布邊緣沾染著暗褐色的血跡,赫然是一張血書。
“皇叔安排的人當(dāng)真忠心,可再忠的心也敵不過刑罰,這是刺客臨死前,親筆所書。憑此物證,皇叔覺得,你適合什么死法呢?”
“還有你的兒子,即將出世的孫子,端王府上下幾百口……又該如何處置?”
血書自然是假的,但皇帝說是真的,便是真的。
端王瞳孔驟縮,死死盯著地上那刺目的血書。
他也沒料到,景行帝會這么快查到他身上,明明他安排的萬無一失,所有線索都應(yīng)指向睿親王才對。
端王計(jì)劃的是讓赫連??中毒暴斃,就算不成,也能讓他們兄弟離心,自相殘殺。
但此刻,端王再怎么都不得不承認(rèn)。
眼前的帝王雖年輕,卻是頭猛虎,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根本不如他那昏聵無用的老子好糊弄。
他伏在地上,心思百轉(zhuǎn)千回,急速思索著對策。
就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跟在端王身后的幕僚猛地?fù)淞顺鰜恚曇羝鄥枴?/p>
“陛下!不關(guān)王爺?shù)氖拢亲锱∧谴炭褪亲锱才诺模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