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出手教訓青蛇幫眾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在天黑前就傳遍了整個棚戶區。恐慌和竊竊私語在潮濕的空氣里彌漫。有人拍手稱快,覺得陸沉做了他們不敢做的事;更多的人則是憂心忡忡,生怕青蛇幫的怒火會波及到自己頭上。
陸沉依舊平靜地收攤回家,但他知道,暴風雨前的寧靜已經結束。他仔細檢查了棚屋的各個角落,將父親遺留的手稿和那本珍貴的《黑龍十八手》前六手心法轉移到了更隱蔽的地方。然后,他坐在黑暗中,調整呼吸,讓因白日出手而略微躁動的內勁緩緩平復,腦海中飛速盤算著。
青蛇幫絕不會善罷甘休。幫主周虎,人稱“周扒皮”,性情殘暴,睚眥必報。這次折了面子,他必然會派人來報復,而且來的絕不會是之前那種雜役級別的貨色。
果然,夜深人靜時分,幾條黑影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陸沉的棚屋外。他們沒有像之前那樣粗暴砸門,而是互相打了個手勢,其中一人用匕首熟練地撬開了簡陋的門閂。
門開一線,冰冷的殺氣滲了進來。
陸沉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瞳孔深處一絲龍形厲芒一閃而逝。他依舊保持著盤坐的姿勢,仿佛毫無察覺。
第一個黑影閃身而入,手中砍刀帶著風聲直劈陸沉所在的位置!然而,刀鋒落下,卻只劈中了空蕩蕩的草席。
“人呢?”黑影一愣。
下一秒,他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一只鐵鉗般的手扼住了!陸沉不知何時已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側,另一只手并指如刀,精準地戳在他的肋下。
“呃!”那黑影連慘叫都沒能發出,肋骨折斷的劇痛瞬間剝奪了他的力量,軟軟倒地。
“點子扎手!一起上!”門外的同伙見勢不妙,低吼一聲,同時涌入狹窄的棚屋。
這三人都比白天的雜役強得多,動作迅捷,配合默契,刀光在黑暗中織成一片死亡之網,封住了陸沉所有的退路。
陸沉眼神冰冷,在狹小的空間內輾轉騰挪。黑龍十八手的前二手在他手中發揮出驚人的威力。“裂骨手”不僅剛猛,更兼具擒拿之巧,每每在間不容發之際扣住對方手腕,暗勁一吐,便是筋斷骨折;“鎖喉手”更是狠辣刁鉆,專攻咽喉、頸側等要害,雖未下死手,但每一次觸碰都讓對手如墜冰窟,氣息滯澀。
“咔嚓!”“噗!”
骨頭碎裂和悶哼聲不絕于耳。不到一分鐘,闖入的四名青蛇幫好手已全部倒地不起,痛苦呻吟,失去了戰斗力。棚屋內彌漫開淡淡的血腥氣。
陸沉站在倒地的人群中,呼吸略微急促,但眼神依舊沉靜。他下手有分寸,這些人至少要在床上躺三個月,但不會致命。他需要立威,也需要留下回旋的余地。直接殺光周虎的核心手下,等于徹底撕破臉,對他目前的處境并非最優解。
他走到最先被他制住的那人面前,蹲下身,聲音平靜無波:“回去告訴周虎,我叫陸沉。想談,讓他派個能做主的人來。如果想打,我奉陪到底。”
那人驚恐地看著陸沉,仿佛在看一個從地獄爬出的修羅,忙不迭地點頭。
……
青蛇幫總堂,設在一家名為“醉夢軒”的地下賭場深處。
幫主周虎聽著手下心腹陳彪的匯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四十多歲年紀,身材壯碩,臉上橫肉叢生,一道刀疤從眉骨劃到嘴角,更添幾分兇戾。
“四個人,全折了?連那小子一根毛都沒傷到?”周虎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陳彪站在下首,他年紀比周虎稍輕,身材精干,眼神不像周虎那樣外露的兇暴,反而帶著幾分陰鷙和精明。他沉吟道:“虎哥,根據回來的兄弟描述,那小子身手狠辣刁鉆,招式前所未見,不像普通練家子。恐怕……是條過江猛龍,只是暫時盤踞在咱們這淺水里。”
“過江龍?”周虎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亂響,“老子管他是什么龍!在臨州這一畝三分地,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惹了我青蛇幫,就得付出代價!”
陳彪眼中精光一閃,上前一步低聲道:“虎哥,息怒。這小子是個硬茬子,硬拼下去,就算能拿下,咱們也得傷筋動骨。臨州可不是只有我們青蛇幫,旁邊還有幾個小幫派虎視眈眈呢。”
周虎眉頭緊鎖:“那你說怎么辦?難道就這么算了?老子的臉往哪擱?”
“當然不能算。”陳彪露出一絲狡猾的笑容,“既然他身手這么好,為何不把他收為己用?現在正是咱們和城西那幫人搶碼頭生意的時候,正是用人之際。若能收服這小子,豈不是平添一大助力?到時候,讓他去打頭陣,既能削弱對手,也能看看他的成色。若他不肯歸順……再想辦法除掉也不遲。”
周虎摸了摸下巴上的刀疤,眼中兇光閃爍,最終點了點頭:“有點道理。彪子,這事交給你去辦。先禮后兵,要是那小子不識抬舉……你知道該怎么做。”
“明白,虎哥。”陳彪躬身應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
第二天,陸沉的煎餅攤沒有出攤。他知道青蛇幫很快就會找上門,待在固定地點反而危險。他在棚戶區復雜的地形中穿梭,看似漫無目的,實則在觀察地形,熟悉環境,為可能的沖突做準備。
當他路過一個廢棄的磚窯時,里面傳來一陣打斗和怒罵聲。
“媽的!鐵山,你個死腦筋!周爺看得起你,讓你去碼頭看場子,是給你臉了!別給臉不要臉!”
陸沉腳步一頓,悄無聲息地靠近磚窯的破口往里望去。
只見窯洞內,五六個青蛇幫眾正圍著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漢子拳打腳踢。那漢子穿著破舊的坎肩,露出古銅色皮膚和虬結的肌肉,他抱著頭蹲在地上,任由雨點般的拳腳落在身上,卻一聲不吭,只是那雙從臂彎縫隙中露出的眼睛,充滿了野獸般的倔強和憤怒。
“還敢瞪我?打!往死里打!看你能硬到什么時候!”
陸沉認出來了,這漢子叫鐵山,是棚戶區有名的“傻大個”,力氣極大,但性格耿直倔強,因為不肯同流合污,經常被青蛇幫的人欺負。據說他有個生病的母親要靠他養活。
看著鐵山那副寧折不彎的樣子,陸沉心中微微一動。這世道,像這樣還有幾分血性和底線的人不多了。
就在這時,一個幫眾掏出了匕首,獰笑著朝鐵山的大腿扎去:“廢你一條腿,看你還硬不硬!”
蹲在地上的鐵山眼中終于閃過一絲絕望和暴戾,他猛地抬頭,似乎要拼命。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塊磚頭如同炮彈般從破口外射入,精準地砸在那個持匕首幫眾的手腕上!
“啊!”匕首當啷落地。
“誰?!”眾幫眾大驚,紛紛回頭。
陸沉緩緩從破口處走了進來,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后落在有些發愣的鐵山身上,淡淡開口:“幾個人打一個,還動刀子,青蛇幫就這點出息?”
“又是你!陸沉!”為首的幫眾認出了他,又驚又怒,“你他媽找死!”
幾人放下鐵山,朝陸沉撲來。他們見識過陸沉的厲害,不敢大意,出手就是殺招。
陸沉冷哼一聲,身形晃動,“裂骨手”與“鎖喉手”交替使出,動作快如閃電,狠辣無情。這幾個普通幫眾哪里是他的對手,片刻功夫就被放倒在地,痛苦哀嚎。
解決完雜魚,陸沉走到鐵山面前,伸出手。
鐵山看著陸沉,眼神復雜,有感激,有警惕,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震撼。他握住陸沉的手,借力站了起來。他的手粗糙有力,布滿老繭。
“謝謝。”鐵山的聲音低沉沙啞。
“能打為什么不還手?”陸沉問。
鐵山看了一眼地上呻吟的幫眾,悶聲道:“打了他們,會連累我娘。”
陸沉默然。這就是底層人的無奈。他拍了拍鐵山結實的胳膊:“光挨打解決不了問題。要想保護想保護的人,就得有讓別人不敢欺負你的實力和勢力。”
鐵山似懂非懂,但看著陸沉平靜卻深邃的眼睛,他本能地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和他以前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就在這時,磚窯外傳來一陣掌聲。
“好身手!好膽色!”
陸沉和鐵山同時轉頭,只見青蛇幫二當家陳彪,帶著兩個手下,笑瞇瞇地站在窯口,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陳彪的目光先在倒地的手下身上掃過,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隨即落在陸沉身上,笑容愈發“和善”:“這位就是陸沉兄弟吧?果然英雄出少年。我們幫主周爺,最欣賞的就是你這樣的青年才俊。昨日手下人不懂事,多有得罪。周爺特意備下薄酒,想請陸兄弟過府一敘,交個朋友,不知陸兄弟可否賞光?”
陸沉看著陳彪那虛偽的笑容,心中冷笑。先兵后禮,果然是黑幫慣用的伎倆。
他看了一眼身旁如鐵塔般的鐵山,又看了看“誠意滿滿”的陳彪,一個計劃在心中初步成形。
潛入青蛇幫,或許是個機會。既能暫時避開正面沖突,又能從內部探查消息,甚至……借力打力。
陸沉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遲疑,然后緩緩點頭:“周爺相邀,是我的榮幸。請彪哥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