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說得含糊其辭,留給眾人無限的想象空間——無非是王爺某些難以啟齒的**被下人知曉,從而引發(fā)了這場血腥的滅口。
這個理由足以解釋這場突如其來的殺戮,又能完美掩蓋李斯來過的真相,還能震懾其他可能多嘴的下人。
鎮(zhèn)撫司內(nèi)。
榮親王依舊在燈下翻閱著那些從馮坤處搜出的卷宗,越看眉頭皺得越緊。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見是李斯回來,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急切地問道:
“李大人,情況如何?齊王那邊……若是他鐵了心要造反,眼下動他確實棘手,極易引起其他藩王兔死狐悲,釀成大禍啊!”
李斯打了個哈欠,隨意地坐到他對面,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輕描淡寫地說道:“搞定了。”
“搞……搞定了?”榮親王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最壞的可能,猛地站起身,聲音都變了調(diào),臉上寫滿了震驚與駭然,“你……你把齊王給殺了?!!”
看著榮親王那副仿佛天塌下來的驚駭模樣,李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殺他?我閑得慌?殺了他誰給陛下送兵送糧送銀子?誰去背‘臥底地府’這口黑鍋?誰去要那打皇金鞭?”
榮親王被這一連串的反問砸懵了,腦子一時沒轉(zhuǎn)過來:“兵……糧……銀子?臥底?打皇金鞭?李大人,你……你到底跟齊王說了什么?”
李斯放下茶杯,翹起二郎腿,臉上露出一個混合著得意與狡黠的笑容,開始將他在齊王府的“豐功偉績”娓娓道來。
從如何用“異姓王難封”的理論引起齊王共鳴,到用“打皇金鞭”和“養(yǎng)大儒控輿論”描繪出比當皇帝更逍遙快活的前景,再到最后指點齊王如何寫奏折表忠心、如何殺人滅口掩蓋行蹤……
李斯講得是口若懸河,繪聲繪色,偶爾還模仿一下齊王當時目瞪口呆、繼而恍然大悟、最后感激涕零的模樣。
榮親王在一旁聽得是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他感覺自己幾十年的皇室教養(yǎng)和權(quán)謀認知,在這一刻被李斯按在地上反復摩擦。
還能這樣?!
這哪里是勸說?
這分明是連哄帶騙加恐嚇,把一個意圖造反的藩王,忽悠成了主動上交家當、還覺得自己占了天大便宜的“大忠臣”?
甚至還要到了“打皇金鞭”這種近乎荒謬的護身符?!
“李……李大人……”榮親王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
“你……你這就把他……說服了?他真答應上交所有兵權(quán)糧草,還倒貼銀子?就為了……為了那兩根打皇金鞭和養(yǎng)大儒罵……不,是著書立說的權(quán)力?”
“不然呢?”李斯一副“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表情,“我跟你說,王爺,這人啊,有時候就是鉆牛角尖。”
“你跟他講忠君愛國的大道理,他嫌你虛偽。”
“你跟他分析造反失敗的風險,他覺得自己是天命所歸。”
“但你得跟他算賬,算他到底能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我?guī)退忝靼琢耍攤€有錢有閑、還能偶爾拿著金鞭教訓太子的逍遙王爺,比當那個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還得時刻擔心被人推翻的皇帝,舒服一萬倍!他這不就開竅了嘛!”
榮親王聽著這**裸的、毫無忠君體統(tǒng)可言的“賬目”,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但他不得不承認,李斯這套歪理邪說,對于齊王那種志大才疏、貪圖享樂又怕死的人來說,效果出奇的好!
“可是……打皇金鞭……這……這未免太……”榮親王覺得這事兒太過駭人聽聞。
“哎,王爺,這你就不懂了。”李斯老神在在地擺擺手,“這就是個象征,是個態(tài)度。陛下給了,是顯示天家恩德,安撫宗室。”
“齊王拿著,是有了護身符,安心當他的富貴閑人。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實際里……他齊王還真敢拿那鞭子抽太子不成?借他十個膽子!”
(李斯:你看我敢不敢就成!)
榮親王仔細一想,似乎……還真是這個道理。
這李斯,看似行事莽撞,無法無天,但這心思之縝密,對人心的把握之精準,簡直可怕!
“高!實在是高!”榮親王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心中的巨石終于落地,看向李斯的眼神充滿了復雜的敬佩,
“如此一來,兵不血刃,便化解了齊州最大的危機,還能讓齊王成為對付地府的助力!李大人,本王……佩服!”
李斯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這份“敬佩”,隨即臉色一正:“齊王這邊算是暫時穩(wěn)住了。接下來,該輪到我們好好‘招待’一下地府那幾位不遠萬里趕來的閻羅大人了!”
齊王府,燈火通明的議事廳內(nèi),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除了早已在齊州的閻羅王,地府十殿閻羅中的另外四位——秦廣王、楚江王、宋帝王、卞城王,也已齊聚于此。
他們或面容冷峻,或眼神陰鷙,或氣息磅礴,無一不是地府中頂尖的巨頭。
然而此刻,他們卻被齊王指著鼻子,唾沫星子橫飛地破口大罵!
“廢物!統(tǒng)統(tǒng)都是廢物!”齊王臉紅脖子粗,揮舞著手臂,將桌上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濺!
“那李斯!他今晚又來了!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了本王的寢殿!把刀架在本王的脖子上!逼著本王下跪!奇恥大辱!簡直是奇恥大辱啊!”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充血的眼睛死死瞪著在座的五位閻羅,聲音因為憤怒而尖利:
“你們地府是干什么吃的?!啊?!”
“不是號稱高手如云,無處不在嗎?!”
“不是信誓旦旦保證本王的安危嗎?!”
“結(jié)果呢?讓人家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
“本王養(yǎng)條狗還能看家護院呢!你們連狗都不如!”
這番話可謂惡毒至極,尤其是最后一句,讓在座五位閻羅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們身為地府巨頭,執(zhí)掌生死權(quán)柄,何曾受過如此羞辱?
而且還是被一個他們視為傀儡的藩王如此辱罵!
脾氣最為暴烈的楚江王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周身煞氣翻涌,眼看就要發(fā)作!
他何曾受過這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