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語氣里的不滿與探究,幾乎要溢出來。
雪滿山心頭一凜,瞬間明了太子殿下這連日心情不好的源頭在何處。原來是衛家那位大小姐,許久未派人送經卷了。
“回殿下,確……確實如此。”雪滿山小心翼翼地回答,背后已浸出冷汗。
商黎鶴聞言,眸色更深,像積郁烏云的蒼穹。
她倒是能沉得住氣,就不知她是真的忘了,還是……她地方心思,已被旁的人和事情給占去了?
二月十二,花朝節。
衛卿瑤換上新衣服,春淇滿臉驚艷地看著她:“姑娘,這身衣裙真配你。”
秋露手巧地給她梳了凌云髻,發髻上簪著銀蝶珍珠流蘇對簪以及翡翠插簪,衛卿瑤見她又拿了件玉釵,急忙按住她的手,“好秋露,這些發飾已經不少了。”
秋露這才訕訕停手,有些可惜地看著那些飾品。
衛卿瑤見時間差不多了,帶著春淇要出府門時,被母親南氏叫住了。
“卿瑤見過母親。”衛卿瑤行禮問好,禮數周全,讓人挑不出絲毫毛病。
南氏難得親切地拉著她的手,“瑤瑤,今日花朝節京州城甚是熱鬧,韶華初次來京,人生地不熟的,你帶她一同游玩如何?”
南韶華今日穿著丁香色織錦長裙,腰間配著精美的玉佩,看著同京中那些貴女別無二致。
“既然母親開口,女兒又如何能不應下呢!”衛卿瑤眼眸微斂,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情愿。
南韶華見她這般難過的模樣,心中暢快萬分,連忙行禮道:“多謝姑母,多謝卿瑤表姐。”
幾個人一同出府門,去了長街。
此刻長街上車水馬龍,人山人海的,小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南韶華就是憑借花神巡游時跳的一舞,驚艷眾人。
京州城的世家子弟,追捧她如高懸明月,為其癡狂賦詩稱頌。
誰曾想,南韶華從高臺下來時不慎墜落,當時謝歸遠也在場。
還是他出手相救,接住了南韶華,才避免她摔傷。
也是因為有謝歸遠在場,所以后來追查此事時,衛卿瑤一直給自己辯解說沒有推她,卻沒有人相信她的話。
畢竟謝家長公子為證,還能作假不成?!
如今重來一世,衛卿瑤想看看,謝家長公子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
距離花神巡游的時間還早,衛卿瑤也并不著急,在長街上隨處閑逛。
“姑娘,你的香囊掉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衛卿瑤轉身看去,只見謝歸遠一襲白色長袍,頭戴白玉簪,溫潤如玉,翩然君子。
“多謝公子提醒。”她笑得溫婉,眼底卻無絲毫波瀾。
可她那雙美眸清凌凌地,如冰面乍破的湖水,倒映著謝歸遠的身影。
她示意春淇上前接過香囊,隨即若無其事地轉身。
“人潮擁擠,表妹小心些,免得遺落什么。”她語氣平淡地提醒,像是在說香囊,又像是在說別的。
南韶華聞言,面色微僵,隨即又恢復如常,柔聲道:“多謝表姐提醒。”
衛卿瑤心中冷笑,前世種種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謝歸遠溫潤如玉的面容下,藏著怎樣的涼薄,她是再清楚不過的。
花神巡游即將開始,人群紛紛向中央的高臺涌去。
南韶華見衛卿瑤對謝歸遠態度冷淡,心中有些詫異,但更多的是竊喜。她親昵地挽著衛卿瑤的手臂,聲音嬌柔:“表姐,你看那邊,花神巡游的高臺已經搭好了。聽聞待會兒會有許多姑娘登臺跳祈神之舞,祈愿花神賜福呢!”
衛卿瑤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那座臨時搭建的木質高臺裝飾的繁花錦簇,在陽光下格外耀眼。
她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怎么,表妹對這個感興趣嗎?”
南韶華臉上浮現出一抹向往,“韶華以前在家時,也學習過舞藝,只是從未在如此盛大的場合……
表姐,不如我們一起上去?”
她語氣里帶著恰到好處的懇求與慫恿,“有表姐在身邊,我也不會怯場。”
她心中盤算得極好,衛卿瑤在京中貴女圈里向來都是拔尖兒的存在,但從未聽過她有什么出眾的才藝。
有她在一旁襯托,自己精心準備的祈神之舞必定更能引人矚目。
衛卿瑤如何不知她那點小心思?
奈何,前世的自己就是被這雙充斥著懇求的眼神打動,結果成了她的墊腳石。
現在嘛……衛卿瑤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冷意。
“既然表妹盛情,我若再推辭,倒是顯得不近人情了。”衛卿瑤輕輕頷首,應了下來。
南韶華心中一喜,忙道:“表姐答應了?真是太好了呢!”
不久,花神巡游正式開始,絲竹管樂之音悠揚而起。
在眾人的注視下,南韶華與衛卿瑤一同登上了高臺。
南韶華一舞動京城,確實名不虛傳。她身子輕盈,裙裾翻飛,每一步都踩在樂點上,美眸顧盼,嫵媚妖嬈,引得臺下陣陣喝彩。
她心中得意,眼角余光瞥向衛卿瑤,準備欣賞她狼狽的舞姿。
然而,令她驚愕的是,衛卿瑤飛彈沒有任何的局促,反而舞姿蹁躚,動作行云流水。
她并未有任何炫技之意,動作甚至沒有南韶華那般華美,但抬手投足間,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風骨與神性,竟隱隱將南韶華那過于外放的艷麗給壓了下去。
臺下原本聚焦在南韶華身上的目光,不知不覺間被衛卿瑤吸引了過去,竊竊私語中充滿了對這位平日里不顯山露水的衛家大小姐的驚艷。
南韶華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心中嫉恨如野草般瘋長,怎么會這樣?
衛卿瑤何時有了這樣的舞藝?
她精心策劃的一切,難道要反過來為他人做嫁衣嗎?
不,絕對不可以!
一個惡毒的念頭猛地竄入她的腦海:若是衛卿瑤此刻從這高臺上“意外”跌落,摔傷了腿或是毀了容……那所有的目光,不就只能停留在自己身上嗎?
她還未想好該如何動手,眉眼間已不自覺染上了一絲狠厲。
就在南韶華心念百轉,舞步交錯間,尋找下手時機之際,衛卿瑤忽然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那笑容里帶著嘲諷與冷意,甚至還有一絲……決絕。